二、忍要忍到极致,退要退到彻底(第2/20页)

想着想着,那条河像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古平原的脚步就不知不觉往水边挪去。他瞪着眼看了半天黑黢黢的水面,心一横眼一闭就待跳下,心说:“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便可再投胎去了!”

别看小南河的水不深,古平原这一跃下也是有死无生。一则水凉刺骨,二来不远处还有冰面,卷到冰层底下岂有活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后面忽然传来两声叫喊:“哎,哎!”声音还不低,把古平原叫得一愣,不由自主就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那乞丐站起身,手舞足蹈向着他这边连连招手,又连连指着地下,像是让他过来看。

古平原皱皱眉头,他这时哪有什么心思理会乞丐,有心不过去,又不想带着个疑问入黄泉。等他走回拐角处向地上一看,顿时为之气结。

地上是一堆灰!

大概是顽童在此烤白薯,留了一堆草木灰,并无出奇之处,不知为什么这乞丐巴巴地要自己来瞧。乞丐指指地下,见他不明白,于是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灰堆细细扒开。古平原好奇心大盛,趋前弯腰定睛看着,就见乞丐把灰一点点扒开,里面有几颗火星,乞丐从身上拽出一团干树叶树皮,往上一凑,轻轻吹了又吹,居然冒出一股火苗燃了起来。乞丐高兴地咧开嘴笑了,把灰往树叶上拢一拢,在外面罩着手,然后合掌搓一搓,似乎极享受这股暖意,又大张着眼睛,对古平原说:“你也来。”

古平原什么都没听到,他定定地瞧着那团死灰中冒起的火苗,已然是呆住了。他脑中本是一片空白,此时却映入了这一团火光。瞧着瞧着,古平原眼里的火光渐渐超越了地上的火,越烧越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猛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然后往那“火堆”旁一躺,倒头便卧。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倦意上涌再借着一点点火苗带来的温暖,不多时便在硬硬的石板路上沉沉睡去。

现在一夜过去,自己身边却多了好大一个柴火堆,三横六竖架得有半人高,儿臂粗的柴条有的燃尽,有的还在冒着烟。

身旁生着这么大一个火堆,难怪自己这一夜竟然没受风寒。他疑惑地看看眼前这个乞丐,天光大亮他已经能看清楚,这人脸上挂着痴痴笑意,不仅是乞丐只怕还是个傻儿。

古平原指了指地上的柴火堆,试探地问:“是你架的柴,生的火?”

乞丐摇摇头,冲天上一指:“天兵天将。”

“什么?”

“我有钱,天兵天将帮我生火。”

古平原哑然失笑,果然是个傻乞丐。看来定是他昨夜睡冷了,爬起来生了这一大堆火。

见他不以为然,乞丐倒急了,近前神神秘秘地说:“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你不信吗?来,我告诉你,千万别让别人听了去!”说着冲古平原招招手。

古平原一来昨夜受了他的照顾,二来不知底细,便迟疑着把耳朵凑了上去。那乞丐趴在古平原耳边,像是要小声说点什么,却忽然如雷般大喊着唱起了歌:

“莫打鼓莫敲锣,听我唱个因果歌。

那闯王逼死崇祯帝,文武百官一网罗。

……”

古平原冷不防吓了一跳,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继而针扎般疼。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乞丐,这人却拍手跳着乐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唱着“……那李闯一去不复返,二人架拐掘地得。那一窖金银留半数,囚徒脱狱方能合……”一边趿拉着鞋一摇一晃地沿着街走了,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小孩凑热闹学他。

古平原好半天才回过神,就见街上的人无不看着自己发笑。他也自嘲地一笑,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太谷县他并不熟悉,唯一走过一次,还是上回常四老爹为了救刘黑塔到泰裕丰去谈判,自己因为在常家等得心焦,又看到常玉儿心急如焚,所以趁夜色出门打听消息,当时夜色朦胧,到底也是不辨东西。此时看眼前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河,身后十字街,转角处有棵大榆树,树上被人削去一块,用红漆行书刻写着三个大字——“长平巷”。他见离自己不远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应该是个敦厚人,便上前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