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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离开了房间,但提高嗓门的争吵声完全可以听到。尽管什么也听不懂,几个孩子仍跑到门边偷听。卡门把他们赶到听不到争吵的地方。

约翰爵士承认,他听说过附近几个村庄的“殖民区”里,发生过一些小型事件,像什么偷了果园的苹果、跟本地小孩打架、砸碎一两块窗玻璃,但他绝对可以肯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在温顿城堡发生。

一直以来,格林厄姆女士对这群儿童明显持矛盾的态度,而现在,卡门终于看到了全貌。这个冷若冰霜的英格兰女人只有在生活不被侵犯的前提下,才乐意做慈善工作。而她丈夫的这个“工程”却改变了一切。她再也无法欣然忍受这些外来者的入侵了。他们是异族,因此在她眼中就是一群野蛮人。

对那些孩子,卡门什么也没说,却向梅塞德丝吐露了一切。

“我觉得,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梅塞德丝说。

“我们只需要证明她错了。”卡门说,“孩子们必须举止得体,好得可以当模范。”

此后的几个月,孩子们果然做到了这一点,没有给格林厄姆女士任何抱怨的理由。

从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开始,孩子们的父母开始给委员会写信,想让孩子回家。毕尔巴鄂不再被封锁,也没有轰炸了。桑切斯太太居住的街区在一次空袭中被炸毁。一九三八年四月,她找到了新住所,已经准备好让全家重聚,于是恩里克和帕洛玛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梅塞德丝与两个孩子坐火车到多佛。在那里,孩子们要搭乘小船去往法国,再继续前往西班牙。窗外是橙色与金色变幻交织的秋日风景,梅塞德丝坐在车厢里,端详着这两个由她照看的孩子。过了一年,帕洛玛仍是个小女孩。玩偶罗萨坐在她的膝盖上,正如去年五月她坐火车去往码头桑特斯时那样。相比之下,恩里克完全变了。虽然脸上仍有忧虑的表情,但他已经成了个少年。想象着他们与母亲重逢的情景,梅塞德丝心如刀绞。

“我不能肯定要不要回去,”恩里克对梅塞德丝说,他发现妹妹已在火车的摇晃中昏昏欲睡,“有些男孩不肯回去,觉得不安全。”

“但你妈妈已经给你写信了。如果她觉得不安全,就不会让你回去,对吗?”梅塞德丝安慰他,“你太多疑了,我敢保证,委员会只要觉得有一丝危险,都不会让你走。”

梅塞德丝没有想过这些平淡无奇的叫孩子回家的信会招致何种不幸。他们应当回到西班牙,这似乎再自然不过了,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打算。许多父母宁肯让孩子陪在身边,也不愿让他们远隔千里待在异国。战争的炮声此时已响彻整个欧洲北部,因此“家”对每个人来说必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梅塞德丝紧紧拥抱这两个孩子,随后将他们交给负责人,对方会陪护一大群人回到西班牙。恩里克强忍泪水,但梅塞德丝和帕洛玛都控制不住,她们泪流满面地告别,真诚地约定以后再见。

梅塞德丝望着小船开走,内心激烈地抵抗着返回西班牙的渴望。关于贾维尔的下落,她一无所知,而且真的害怕回到格拉纳达会有什么遭遇。她知道自己留在英格兰会幸福得多。在这里,陪着那些没有收到父母的集结令的孩子,她仍会找到许多事情聊以度日。有几个由她看管的孩子明白,如果父母都已去世,那永远也等不到来信了。

梅塞德丝坐着去海沃兹希斯的火车回到了温顿城堡,那里将迎来几个从另一个“殖民地”来的孩子:那个地方关闭了。初始的九十个“殖民地”数量渐渐减少,越来越多的撤离者已经返回故乡。

规模不断缩减的歌舞团仍在坚持舞蹈演出。现在,随着声望日隆,他们可以猜到每个演出地点的反应,当地人对待他们的态度越发柔和。偶尔,另一个弗拉门戈演员会和梅塞德丝一起跳舞,而萨塞克斯郡另一个“殖民地”的两兄弟是不错的吉他手,有时也会过来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