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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传言说,法国人将国境线封锁了一段时间,难民多得让他们难以承受。人群现在已经拥堵,但看上去每个人都很顺从,没有谁表现出不耐烦。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几米之外就是目的地。

大约一个小时后,人群开始向前移动。安东尼奥能看到边境控制的情景,能听到法国人陌生的声音。那种粗鲁的语气,他们不曾预料到。

“把东西放下!”卫兵用法语说道。

这几个词在西班牙人耳中也许毫无意义,但法国卫兵的手势和路边一堆堆的枪和物资说明了一切。对方表达得很清楚:这些疲惫的流亡者离开西班牙前得放下武器。他们还强迫一些人丢弃携带的包裹。离安东尼奥几米处,一位老人愤怒地与法国卫兵争吵起来。与国境戍兵争吵也许是个错误,尤其是当你像这位老战士一样衰弱的时候,随之发生的事只会更糟糕。

卫兵让老兵当面将所有衣袋都掏空。发现老人攥着拳头,卫兵用刺刀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在干什么?蠢猪!”

另一个士兵将老人抓住。有位士兵意识到老人并不是要挥拳打人,握紧的拳头中可能藏着东西,于是他将老人石头一般坚硬的手指一根根用力撬开,直到露出手掌。他们以为会发现什么?一把金子?一支藏在手里的手枪?

在他摊开的手掌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可怜的一把土,西班牙的土壤。他就是握着这把乡土翻越了群山。

“行行好吧……”老人请求道。没等老人说出最后一个音节,卫兵就将他手中的沙土一把打掉,撒在地上。老人低头看着地上的点点尘埃,故土的残迹还留在他的掌纹上。

“狗杂种!”他怒不可遏地喊起来,声音哽住了,“你凭什么……”

卫兵对着老人的脸哈哈大笑。安东尼奥向前迈了一步,轻轻地拉住老人。老人泪流满面,但仍然怒不可遏,作势要打人。这种愤怒只会招致法国卫兵更多的羞辱,这样做并没有好处。那些宝贵的西班牙土壤被卫兵践踏在靴底,他们又将老人往后推搡了一步。如果老人不再制造麻烦,他很快就可以进入法兰西了。

卫兵们的注意力转向了安东尼奥,其中一个抓住了他来复枪的枪把。这是个挑衅的姿势,非常无理,因为路边一堆堆丢弃的武器已经明示,流亡者必须放弃所有武器才能进入法国,几乎不需再说。安东尼奥一言不发地将来复枪交给了卫兵。

“为什么我们应该交出武器?”维克多低声吐了口唾沫。

“因为别无选择。”安东尼奥说。

“但他们为什么强迫我们?”

“他们害怕。”安东尼奥说。

“害怕什么?”维克多难以置信地喊起来,扫视着周围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有些人身上压着残存的重负,腰身弓得像只巨大的蜗牛。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地垂着头。

“他们怎么会怕我们?”

“他们担心放进去一批武装分子,蔓延到整个国家……”

“真是个疯狂的想法……”

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然而两人知道,在四分五裂、混乱不堪的民兵组织中的确有一些激进者。那些希望受到欢迎的人只会失望。国际纵队在西班牙的出现,让这些西班牙人以为自己会在任何地方得到外国人的支持,但他们想错了。国境戍兵冰冷而残酷的态度扫除了他们心底残存的希望。

过了边境岗哨,道路蜿蜒到了海边。海岸荒无人烟,遍地巨石,空气比他们祖国的更加尖锐而冰冷。不过有一段路是下坡路,让人轻松。人群的移动看上去十分机械。法国警察负责监护他们,却十分不耐烦。

“我真想知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安东尼奥自言自语。有传言说,法国人虽然不愿让难民进入法兰西,但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暂住的地方。在冰冷的空气中拖泥带水地走了这么久,有个地方休息一下令人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