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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查本能地想保护女儿,让她待在家中,远离这个墙上贴着木板的昏暗房间之外的世界。但现在,丈夫和儿子都从四壁间被抓走,家似乎无法再为她们提供本以为能拥有的平安。两个女人都知道,表面上的温暖和安全仅仅是一抹幻影。于是,孔查开口了。她发现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与母性的本能相反。

“你必须去找他。”

梅塞德丝抬头看着母亲,惊讶却又充满感激。

“贾维尔。”孔查强调道,仿佛有人会怀疑她指的是另一个人,“你必须去找他。我猜他也在等你。”

梅塞德丝几乎没有花费时间。几分钟后,她就准备远行了。她想见到贾维尔,这种热切的渴望抵消了所有要独自上路的踌躇。在楼上的卧室里,她抓起一件外套和一条围巾,又将亲爱的吉他手的照片塞进手袋。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床底下露出的舞鞋。找到贾维尔以后,她很可能需要舞鞋。

梅塞德丝走下楼梯,孔查在咖啡馆里做最后的清洁工作。

“听着,我知道你爸爸不会同意让你走……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求求您,别改变主意,”梅塞德丝恳求道,“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祝我好运吧。”

孔查哽咽了。她不能在梅塞德丝面前露出焦虑,便匆匆拥抱了女儿,递给她一些钱、一大块面包和一些用蜡纸封好的奶酪。她知道女儿这天还没吃东西。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再见。”

十二点,附近的圣安娜教堂敲响朗朗钟声,梅塞德丝匆匆离开了咖啡馆。孔查仍在咖啡馆里忙碌。每个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营业日。

孔查全神贯注地忙着咖啡馆的生意,都忘了注意安东尼奥来来去去在做什么。虽然她忧虑重重,却从不认为大儿子需要她担心。学校已经重新开课,孔查以为他每次晚归都是在学校备课。事实上,在所有闲暇的时间里,安东尼奥都与童年好友萨尔瓦多和弗朗西斯科在一起。

对于“聋哑少年”,沉默从不等于孤独。他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完美的相貌总是能将人们引到身边。被吸引到他怀中的年轻女人从不会对他失望。他体谅女人的需求,这弥补了语言和听力的不足。那些女人从他的卧室离开时,总是不停地诉说对他的柔情蜜意。即使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们的渴望也依旧徒然地升起,对他更加迷恋。两个朋友也对他肃然起敬。

三位伙伴总是发现,自己会成为他人好奇的焦点。陌生人会惊叹他们狂野的手语。外地人常常以为他们三个都是聋哑人,觉得这些少年像模仿秀演员一样赏心悦目,也为他们身边寂静的世界着迷。而对于本地人,安东尼奥、弗朗西斯科和萨尔瓦多在咖啡馆一角静静地大笑,已是每天必见的情景。如果只有两个人在一起,通常是在下棋。

大多数日子里,三人都坐在同一家咖啡馆,像孩子一样舔着冰淇淋,在相似的理想中一起长大。现在,共同的社会主义信念将他们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八岁时,他们就盟誓忠诚于彼此,多年来誓言从未动摇。对于他们来说,社会主义是实现公平社会唯一的途径。他们认识城中的一些激进人士、左翼律师和几个政治家,喜欢到常光顾的那些酒吧,逗留在讨论政治的人们身边。

那天晚上,他们来到老地方,第一百次讨论格拉纳达城中发生的事件:共和国的支持者仍然不时遭到随意的逮捕。萨尔瓦多突然用手语说道,必须小心酒吧角落里的两个人。由于耳聋,他能比他人更为敏锐地读出人们表情的微妙变化,一些人怀疑他有超自然能力,懂得读心术。事实上,他只是做了每个人都能做的事:观察对方表情中的微妙差别,察觉最细微的令人不适的暗示。他的判断十分准确,从不曾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