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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皇冠上的宝石却是玛格丽特号——或者按照我们用英语的叫法——雏菊号。她是一艘四十英尺长的舱房式游艇,由瓦叠式外壳的双头渔船改装而成,设有一个操舵室、一个主厅,水手舱里有四个铺位。后桅和船帆能保持船身稳定,不致倾翻。船体是深绿色,船舷上缘是浅绿色,舱房顶部则是白色。她是为便于从事秘密行动而建造的,并不以快速见长。在光线不佳、波涛汹涌的水域,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她。雏菊号的甲板船具很少,船身紧贴水面,在雷达屏幕上显示出的图像没有一点儿威胁,尤其是在气候恶劣的情况下。波罗的海是片险恶的水域,水不深,而且没有潮汐。即便只是刮点小风,这里也会掀起凶险的巨浪。雏菊号以十节速度加足马力航行的时候,就会摇摇晃晃,发出猪嚎似的噪声。全船唯一快速的东西,就是那艘十四英尺长、拴在舱房顶部当做救生艇的佐迪亚克橡皮艇,艇上配备着五十匹马力的约翰逊牌发动机,能让我们的情报员快速登船离船。

雏菊号的停泊地是易北河畔一个名叫布兰肯尼斯的老渔村,离汉堡只有几英里远。在那儿她心满意足地停在其他模样差不多的船中间,你都想不到她有多么不起眼。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从布兰肯尼斯出航,往上游开到基尔运河73,再以像爬行一样的五节速度缓缓开上六十英里,最后进入公海。

雏菊号有一套台卡导航系统74,可以通过岸上的从属电台收取信号,但其他的船也都是这样。从里到外,船上没有任何与其朴素之感不相符的东西。雏菊号的三名船员每个人都是样样皆能。船上没什么专家,但三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别爱好。如果我们需要专业的调度员或是装运工,皇家海军就会伸出援助之手。

这么说你就能明白,我在伦敦站有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小队提供后援,在前方有一应俱全的资源来检验自己的多种技能,还掌管着雏菊号和她的船员;对于一个生来就热爱大海的情报站长而言,能够继承到的一切宝贵财富我都已具备。

当然了,我还有勃兰特。

勃兰特来到圆场的桅杆下之前在别处干过两年,这段时间让他发生了怎样的改变,起初我觉得很难说清楚。与其说那是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愈发成熟、愈发坚定之感,不如说是一种令人厌倦的戒备之心、一种过了头的警觉——在秘密世界中待得久了,哪怕最从容不迫的人都会被打上这样的烙印。我们是在安全公寓见面的。勃兰特走了进来。他猛地站定,两眼直盯着我。他认出我是谁了,咧开嘴巴大叫一声,像苏丹王打招呼似的紧紧抱住我。差点把我的胳膊勒断。他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把我推开些打量了一番,接着又把我拉回来抱住,紧贴在他的黑大衣上。不过,他自然流露的热切之情中却透着一丝警觉。我知道那些迹象。我在别的情报员身上见到过。

“该死的,他们怎么啥都不告诉我,领事阁下?”他一边喊,一边又紧紧抱住了我,“他们在玩什么鬼把戏?我跟你说啊,我们在那边干了不少好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能干的人,我们把那帮该死的俄国佬整得够呛,知道吧?”

“我知道,”我也笑着对他说,“我听说了。”

天黑之后,他坚决要我坐在他那辆厢式车后面的一卷卷绳子上,以能把人脖子摔断的速度开车来到伦敦站给他买下的一座偏僻农庄。他执意要把我介绍给他的船员们,我对此也很期待。我更期待看到勃兰特的女朋友贝拉,因为伦敦站对这个刚进入他生活之中的女人有点疑虑。她二十二岁,和他在一起有三个月了。勃兰特看起来都快五十了。我记得那是在盛夏时节,厢式车里面尽是小苍兰的香味,他刚从市场给她买了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