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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段话都还是用英语说的,于是我问他是怎么学的英语。干走私的时候总听BBC的节目,他说。还从波兰女朋友那里学了点儿——她是个语言专业的学生。刚才我给了他一包烟,他一根接一根地猛抽,把小房间弄得跟毒气室一样。

“那你要给我们的信息是什么?”我问他。

他先说了通开场白:他是个拉脱维亚人,对莫斯科本来也没什么忠心。生在拉脱维亚的他得忍受可恶的苏联暴政,在海军服役时又被可恶的苏联军官呼来喝去;可恶的苏联人把他逮进监狱,追得他无处藏身,所以要背叛那帮家伙他一点都不感到内疚。他恨透了苏联人。我问他服过役的军舰的名称,他告诉了我。我问他舰上载有哪些武器,他说出了苏联人当时拥有的几种最为先进的装备。我递给他纸笔,他画出的草图准确得令人吃惊。我问他懂不懂信号。他懂得很多。他是个称职的通信兵,用过苏联人最新的玩意儿,虽说那已经是一年之前的事了。我问他:“干吗要找英国人?”他回答说他认识“几个英国人,在列宁格勒”——是去友好访问的英国海员。我记下他们的姓名和所在船名,回到办公室给伦敦发了一封急电,因为在勃兰特被驱逐出境之前,我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第二天晚上,勃兰特船长已经在萨里61的一处安全屋接受严格的盘查了。他即将从事的职业非常危险。他对波罗的海南部沿岸大大小小的海湾了如指掌;他朋友众多,其中有老实的拉脱维亚渔民,有黑市贩子、小偷,还有心怀不满、逃避社会的人。他要提供的,恰恰是伦敦在遭受近期损失后亟需的——建立一条经由波兰、德国进出苏联北部的新供应线的机会。

说到这儿,我得向你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势——关于圆场,还有我自己为了在圆场生存下去而付出的努力。本出事之后,我的情况一直不太明朗——他们可能会提拔我,也可能把我赶出去。时至今日,我觉得自己能留下来得感谢史迈利在幕后的干预,虽说当时我并不知情。假如人事组的头儿能说了算,不出五分钟我就会被开除。我在软禁期间擅自脱逃,明知本和斯黛芬妮关系亲密却知情不报;虽说我并不情愿接受本的求爱宣言,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活该见鬼去。

“我们觉得你可以考虑去英国文化协会62。”人事组的头儿恶声恶气地说道。他叫我去谈话时连茶都没倒一杯。

但史迈利为我说了情。看来他觉得年轻冲动的我还有潜力可挖,而且他手下有一支规模不大、由散布欧洲各地的秘密情报来源组成的私人队伍。上头对我宽大处理还有一个原因——但即便是史迈利当时也不可能知道——叛徒比尔·海顿掌管的伦敦站势力急剧扩张,几乎垄断了圆场在全世界范围开展的所有行动。就算史迈利怀疑的眼神还没集中到比尔身上,他也已经确信圆场五楼的核心圈子里豢养着莫斯科中心的一只“地鼠”。史迈利决心要组建一支情报员队伍,他们年纪轻、级别低,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怀疑对象。万幸的是,我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月来我似乎被遗忘了,整天在后面的大房间里打下手,替白厅的客户们干些评估分发低密级报告的活儿。我没有朋友,无聊透顶,越来越觉得人事组的头儿是不是打算把我整死。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他突然召我去办公室,当着史迈利的面说要把我派驻到苏黎世当助理。我的上级是一位能干的老手,名叫埃多斯,据称此人对我的原则是“学不会游泳就淹死好了”。

不出一个月,我在苏黎世老城区的一所小公寓里安顿下来,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我的情报来源中有一个在日内瓦苏联使馆的海军武官,此君爱列宁,但更爱的却是个法国空姐;一个在洛桑的捷克军火贩子,因为向全球恐怖分子供应武器炸药而深感良心不安;一个来自阿尔巴尼亚的百万富翁,他在圣莫里茨63有座小别墅,冒着生命危险回到祖国发展以前家里的佣人;一个紧张兮兮的东德物理学家,他隶属埃森64的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65,私下里皈依了罗马教廷。我对波兰驻波恩66大使馆的窃听搞得挺不赖,还监听了巴塞尔67的两个匈牙利间谍的电话线路。另外,当时我开始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了梅布尔。她最近刚转到审查组,是低级官员酒吧里深受众人爱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