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6页)

“啊呀!”江雨薇满嘴的蛋,差点儿喷了出来,她居然忘记了自己是个“特别护士”!

“你吃完了,尽管把盘子留在桌上,我会来收的,”李妈退向了房门口,她的眼睛却仍然停留在江雨薇的脸上。在门口,她站立了几秒钟,终于说:“江小姐,我……真高兴你来了。”

“怎么?”她愕然地看着李妈,“如果我不来,你们老爷还是会有另外一个特别护士的。”

“那不同,”李妈摇摇头,眼光深深地、感激地看着江雨薇,“没有人敢对老爷讲那些话她热烈地说,我是说,你吃晚饭时讲的那些话。假若——”她顿了顿,“你能帮老爷把三少爷找回来,那就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江雨薇愣愣地看着李妈,怎么!她居然听到了她和耿克毅的对白!帮老爷把三少爷找回来!她怎么帮呢?三少爷!那么他是这家庭中的一分子了,却不叫培中、培华、培宇、培宙什么的,若尘,他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名字!她怔忡地望着面前的煎蛋,李妈已在不知何时退出了屋子。她惶惑地摇摇头,算了!她无法管这些事,她只是一个特别护士而已。

三口两口吃完了面包,喝完了牛奶,她到洗手间去擦了擦脸,就迅速地赶到耿克毅的房里。耿克毅正躺在床上,睁着一对炯炯发光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对不起。”耿先生她仓促地说,“我为晚餐时的事道歉。”

“你现在吃饱了吗?”耿克毅微笑地问,完全不理会她的“道歉”,仿佛那回事从未发生过。

“是的,饱了。”她的面孔微微发热。走到桌边,她打开了医药箱,取出针管,感谢塑胶针管的发明,她用不着蒸针管针头那一套,否则就麻烦了。准备好了针药,她拿起浸了酒精的药棉。

“来吧!”老人顺从地让她打了针,一直微笑地望着她。

“腿怎样?”她问。

“有些酸痛。”

“有感觉总比麻痹好。”她说。

他一愣,锐利地盯了她一眼。

“你说话总使我觉得是双关的,”他说,“我从没遇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躺好!”她命令地,在床沿上坐下来,“我要帮你推拿一下,让你双腿的血液循环增速。”

他顺从地躺平身子,仍然注视着她。

“你已经开始有女暴君的味道了!”他说。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想必‘暴君’这疾病是具有传染性的!”

“嗨!”他高兴地说,“你既然笑了,我们就讲和了吧?”

“我并没有跟你吵架呀!”她笑着说,一面帮他按摩双腿,“反正,我只是个护士……”

“好了,好了,”他迅速地打断她,“别又搬出你护士职业范围那一套,我已经听怕了!”

“职业性的话你不爱听,非职业性的谈话又很容易犯你的忌,在你这儿做事未免太难了。”

他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继续帮他按摩,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室内相当地安静。这蓝色的房间,有一种静幽幽的气息。床旁的小几上,大约是李妈为了欢迎她的主人,插着一瓶万寿菊,这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你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我两个大儿子叫培中、培华,而我的小儿子,却取名叫若尘吧?”他忽然开了口,声音很平静,很自然。

她看看他,没有接腔。

“问题在于若尘不是我太太生的,换言之,他是我的私生子,你当然知道所谓私生子的意义了?”

她的手停顿了一刹那,又继续地工作下去,她的目光深沉地停在他的脸上。

“若尘的母亲是我的女秘书,一个娇小玲珑,如诗如梦般的女孩子,她从没有对我要求过什么,她没有要我离婚,她没有要我娶她,她甚至不收受我的金钱。只是,当若尘出世,她才哭泣着说,这孩子的命运,将像尘土一般,于是,她给他取名叫若尘。若尘,”老人眯起了眼睛,“一个那么漂亮、聪明、倔强而自负的孩子!他几乎是我的再生,是我的影子,天知道!我有多喜爱那孩子!”他停了停,又说下去,“若尘六岁那年,有天和同学打架,打得遍体鳞伤,满头是血,回家来,他问他母亲,‘你是不是一个棱子?’我从没看过晓嘉像那样伤心过,她整晚抱着若尘流泪。第二天,她把若尘交给了我,请求我按法律的手续收养这孩子,‘给他一个姓!’我领养了自己的亲生子。晓嘉说,‘照顾他,对我发誓你会终身照顾这孩子!我发了誓,天知道,我那时应该离婚,应该娶晓嘉,但是,那时我的事业刚刚成功,社会地位把我冲昏了头,我怕舆论,我怕流言,我怕我太太会自杀,我怕太多太多的东西!于是,我只能安抚晓嘉,劝慰晓嘉,拖延晓嘉……这样,有一天,晓嘉悄然而去了,她只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题着一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