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19页)

南星的回答使林尧找不出相对的言词回应,便问。你的熊揺滚乐队筹划得怎么样了广

上礼拜天在白塔公园演出了,围得人山人海,相当轰动,后来连警察都来了。那么热闹的事,叔您竟然会不知道?我只关心熊的事,不关心熊乐队的事。

我们乐队的旗帜就是一个熊头,张着大嘴吼叫的熊头南星说着做了个张大嘴的样子,很威武吧?

我看像是打哈欠,熊困了,打哈欠,想睡觉,就跟你刚才唱的似的,我梦游,我沉睡,挺贴切。

叔,您别露怯了,您压根没听懂那首歌的含意。就跟我不懂取边的英文唱词儿似的我得给你补英语。

这是你爸爸给我的任务,我来时你姑姑再三叮嘱广的南星看了看北屋,小声对林尧说。叔,您甭费那事了,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去学校了。

林尧吃一惊,你胆子不小,逃学!

不是逃学是自动退学,我们《熊乐队》七名成员都不去学校。

你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他只知道倒咸菜缸,抠甲骨义,没劲透了,也没出息透了。

南星,你知道你成了什么了吗?

自由职业者广无业游民!

其实都一样,您倒是有职业,成天为只病狗熊伤神,窝囊不窝囊!

南星,只要是人,就要有责任感,我们每个人都要对某件事情,某个人,某件东西负责任。

我只对自己负责,别人愿怎么看怎么看,我不能为别人活着,为别人的希望、看法、舆论活着。

刚才你那鸡抽筋似的动作也叫艺术?

现代艺术。

你姑姑的《贵妃醉酒》才是真正的艺术,千锤百炼,久经不衰的艺术。

久经不衰的艺术如今在日元美元人民币的冲击下彻底败下阵来,您看我姑姑现在的样子,一双眼只在鲨鱼翅上转,开口是南大街海味店,闭口诰香港源诚泰海货公司,哪儿有半点贵妃的影子,原先周六还能吃。点儿可口饭,现在我跟我爸天天下挂面。

俩人正站在院里说话,林尧看见剪了短发的兰玉生出来倒水,兰玉生见了林尧说。林叔来了,怎么站在院里?

林尧问。金寻没回来么?

金寻立即在屋里应声。回来了,进来林尧转过脸来小声问南星。你妈病好了?

南星说。好一阵,坏一阵,两眼老发直,大夫说治到这份儿上就不锗了

林尧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好好儿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我妈是心病,她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南星忧心忡忡地说,那表情;他的年龄极不相称,这使林尧想到厂他刚才唱的二十岁的面孔,两千年的心情一句。

林尧走进北屋,金寻正在慌乱地收拾一堆烂旧的黄纸片子,见林尧进门他便说。才儿点,你就来了。

林尧说;七点多了,外面天都快黑了。

真有这般时候了?金寻看了一眼窗外,再不说话。

你都走火入魔了。林尧说,弄这些破牛骨头弄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我是在继承先父遗志。金寻说,这些是老爷子生前的笔记,其中一批资料……不知怎的竟少了许多……

兰玉生与南星在隔壁哼唱小河的水清悠悠,兰玉生唱得很认真,一字一句一丝不苟,但这首歌从南星嘴里冒出来,就带上了流行加摇滚的味道,而变得不伦不类了。两人唱到一同打鬼子,…同烧炮楼,一同闹减租,一同护秋收时,兰玉生突然戛然而止,指着院中某处惊恐地嗫嚅着。……鬼……鬼!

林尧浑身立即打了一个冷颤,他向院中望去,空荡荡的院落一片残败,几片树叶与一个塑料袋正在院中被风吹得停地打旋儿,塑料袋涨满了气,旋得老高老高,最终挂在桑树的顶端。

应该把这颗树砍了。林尧说,谁家院里栽桑树,看着別扭。

这是我们家老爷子的杰作,几十年前不知从哪儿弄来棵树苗,也不知是什么树,只说是造型好看,就栽上长大厂才知道是桑树当时这儿是后园子,都说不碍事,就留下来了,谁想老爷子栽它,竟等干为自己搭了上天的梯子……金寻一边说一边看着那棵树和树梢旗帜一般飘扬的塑料袋,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中不栽鬼拍手,这棵树也是没给金家带来什么好处,明儿得锯了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