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奎因进一步依法问讯

周六晚上,理查德·奎因一反常态,令人感到意外,尤其对于地区检察官桑普森来说更是如此。老人变得烦躁易怒、疾言厉色,完全不通情理。他咬着嘴唇,低声嘀咕,烦躁不安地在路易斯·潘泽尔经理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全然没注意到桑普森、潘泽尔和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从未出现在剧院办公室,他像只老鼠一样坐在潘泽尔的一张大椅子上,眼睛像茶碟一样大。这个眼睛明亮的人就是朱纳,他陪同心情阴郁的主人来到罗马剧院办案,这种殊荣可谓破天荒了。

事实上,奎因的心情异常低落。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无数次遇到过明显束手无策的问题,又无数次地反败为胜。因此,警官的奇怪举动更令桑普森莫名其妙。他与老人打了多年交道,从未见过他如此焦躁不安。

老人的情绪并非像桑普森所担心的那样是因为菲尔德案的调查进度。清瘦结实的朱纳张着嘴坐在角落里,他是唯一了解警官为何急躁踱步的人。朱纳凭借其流浪儿的机敏和天生的洞察力,加之与老人长期友好相处的经验,非常熟悉他的脾气,他知道主人的举动只不过是因为埃勒里不在现场罢了。那天早上,埃勒里由他父亲闷闷不乐地送到车站,乘坐七点四十五分的快车离开了纽约。在最后一刻,这个年轻人改变了主意,宣布放弃去缅因州旅行的决定,改而留在纽约陪同父亲,直到结案。老人不同意。以他对埃勒里性格的了解,他敏锐地觉察到,容易激动的儿子是多么渴望一年多来的这次假期。他打心里不想因为自己而剥夺了儿子的愉快旅程,所以他对儿子想留在自己身边感到急躁。

于是他不理睬埃勒里的提议,把他推上火车,勉强笑笑,拍了拍他,与他告别。火车驶出车站时,埃勒里的最后一句话从月台传来:“我会想你的,爸爸。我会尽快给你写信的!”

警官现在正感受父子分离给他带来的痛苦。他走来走去,把潘泽尔经理的地毯都蹭得起毛了。他感到头昏脑涨,浑身无力,胃部虚弱,两眼发昏,觉得与世界和世人格格不入,但无意掩饰自己的恼怒。

“时间差不多了,潘泽尔,”他向这个矮小的胖经理吼道,“多久才能把这些该死的观众清理完毕?”

“很快,警官,很快的。”潘泽尔回答。地区检察官擤掉因感冒而流出的鼻涕。朱纳着迷地凝视着他心目中的神。

一阵敲门声,大家的头都扭过来。头发蓬乱的宣传员哈里·尼尔森将他粗犷的脸探进房间。“警官,不介意我加入这个小聚会吧?”他兴高采烈地询问,“我进来的时候刚刚开始,是否就要结束了——哎哟,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呢!”

警官从浓密的眉毛下朝他投来冷冷的一瞥。他的站姿仿佛拿破仑,毛发竖立,肌肉鼓起,一脸敌意。桑普森吃惊地看着他。奎因警官从未显示过其脾气出人意料的一面。

“好啊,”他大喝一声,“多一个也无所谓。反正这儿的人够多了。”

尼尔森的脸一红,欠了欠身,似乎要退出去。警官眨了眨眼,情绪好了一些。

“这儿——坐下,尼尔森,”他客气地说,“千万不要跟我这样的老家伙一般见识,我只是有点儿疲惫。今晚可能需要你帮忙。”

“我很乐意参与进来,警官,”尼尔森咧嘴笑了,“是什么事呢——是西班牙宗教法庭[1]吗?”

“差不多吧。”警官垂下眉毛,“不过——还要看情况。”

这时,门开了,高大魁梧的韦利警长快步迈进房间。他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警官。

“都到齐了,长官。”他说。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吗?”他大声说。

“是的,长官。我已经让女清洁工下到休息室去了,等到我们办完事她们才能回来。收银员已经回家了,男女引座员也一样。演员在后台,我想他们在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