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校园:在希望与迷茫中出走(第4/5页)

一切都不可能安静,更何况这个时候选择安静又有什么意义?

但最后我们还是必须安静下来,我们的同学大多数坐上火车离开了北京,我们全班七十二名同学最后在校园里只剩下男男女女八个人,我们戏称这是最后八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校园安静极了,我们当然只能在校园内活动。记忆中我们不是一起聚在这个宿舍就是聚在另一个宿舍,大家开诚布公地讲好了自己还有多少钱、多少饭票,都以为会打一个持久战。死一般的沉默没有使我们绝望,只记得说话都是小声的,都隐隐地盼着什么。

日子开始奔6月底走,陆续开始有同学回来,但回来的都是毕业生,因此注定不会使安静的校园变得热闹起来。最初的恐慌过后,也可以进城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一个多月没有思考过的毕业问题又开始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而这个时候我们四年相守的大学生涯只剩下十多天的时间。

在一种特殊的气氛下,这该是怎样的一种难舍难分!

开始学着强打起精神,要散了,总该热闹一下,然而为告别而举行的狂欢似乎难以启齿,于是我们打起班主任婚姻的主意。

当时我们的班主任长不了我们几岁,和女朋友也相识很久,大家就闹着非给他们办一个婚礼不可。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开始抓紧时间紧锣密鼓地操作,在班里又是选伴郎,又是选伴娘,我们一起张罗着,并在校园旁边的一个小餐馆里订下了婚宴。

班主任的婚礼被我们催促着就这样提前举行了。但无论是班主任和他的未婚妻还是忙碌的我们其实都知道,应该是红色的婚礼在一种特殊的气氛下只是一个希望能制造欢乐的理由。婚礼和宴席的发展证明了这一点。

开始还是欢声笑语的,同学们的祝福声声入耳,然而酒过三巡,最初的哭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接着便传染开去,形成了哭声大合唱,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下怎样的场面呢!

而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婚礼?多年以后,我们的师母得上了一种不太好治的病,不知怎么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我竟忽然想起那个悲壮的婚礼,并开始拥有一种强烈的内疚。如果不是那样的一种心情,如果不是那样一种离别在即的气氛,也许婚礼该是喜气洋洋的,那么师母得到的祝福会更多,病,或许就无从扎根了。

写下这段文字,愿能是个祝福,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我们这些已经远去的同学愿用遥远的笑容和真诚的祝福补上婚礼的那一课,愿师母能从病痛中走出。

我相信众人的祝福是药。

这个婚礼宴席我不知道是怎样结束的。因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我在宿舍的床上。那些没有喝多的同学互相搀扶着回到教室,在《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样强劲的节奏中,跳了一夜柔情的告别舞蹈,我不知道那该是怎样的一种舞会。

剩下不多几天中,该照相的照相,该喝酒的抓紧喝,但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在彼此的毕业留言册上留下自己的话语。

十年后,我打开好久不敢翻开的毕业纪念册,十年前的心情和心态重回眼前,平和的告别日子里也许留下的更多是彼此的祝福,但我们这一届太特殊了,竟多是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感和对前途的迷茫。

在我的本子上有这样的文字:

“老白,哭是另一种坚强。”

“五十年后,面对行刑队乌黑的枪口,我们想起那个相聚的午后,然后感叹当初为什么不很快乐地活着?”

“在广播学院哭过几次,每次总有你在场,以后哭的机会不多了。”

“原来以为这世界就是我们的了用许多颜色来画了个痛快可爷爷领着叔叔来了说真庸俗真下流真可笑你这样画没道理你眼里看到的不是太阳不是星星不是人不是右侧通行的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