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7页)

“是,他穿着裤子,我记得很清楚。”

“这么看来还有希望。他走了以后,一定是回房去褪去衣衫。你说他相当激动?”

“是,特别激动。”

“好。以我对人性的了解,人在情绪激动之下是不会四处晃悠摸着口袋找几个小本子埋头细读的。相反,他扯下衣物,拔腿直奔‘洒了的板’[3]。小本子一定还在他的晨衣口袋里,晨衣呢一定被他撇到床上还是椅子上,你只要溜进他的卧室拿回来就行。”

我料想这番逻辑推理一定会引来欢呼声和衷心感谢,但他却怀疑地踱了几步。

“溜进他的卧室?”

“对。”

“见鬼!”

“怎么了?”

“你确定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没有。”

“这样……你替我去好不好,伯弟?”

“不好。”

“许多人就会,为了帮助昔日同窗好友。”

“许多人是个笨蛋。”

“难道你忘了学校里那些可爱的旧时光?”

“忘了。”

“难道你不记得我把最后一块牛奶巧克力分了一半给你?”

“不记得。”

“唉,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要是日后有机会报答我……可惜,这些义务,一些人视若神圣的义务,对你来说都没有意义,那我也多说无益。”

他转悠了一阵,仿佛那只畏首畏尾的猫,然后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玛德琳·巴塞特的六寸照片,专心凝望。这似乎为他提供了必要的动力。只见他双眼放光,金鱼脸的表情也消失了。他迈开大步走出门,但马上又冲回来,重重甩上门。“哎呀,伯弟,斯波德在外面!”

“怎么了?”

“他伸手抓我。”

“伸手抓你?”

我皱了皱眉。我向来有耐心,但也不能欺人太甚。我有点不相信,罗德里克·斯波德听了我那番话之后居然还贼心不死。我走到门前一把拉开。

果丝说得一点不错,他果然潜伏在外面。

一看到我,他有点萎靡。我厉声招呼。“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斯波德?”

“不不,没有,谢啦。”

“去吧,果丝。”我站在那里用眼光护送他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人形猩猩,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转身望着斯波德。

“斯波德,”我平静地说,“我有没有吩咐过你不要打扰果丝?”

他恳切地看着我。“伍斯特,你可不可以开开恩,叫我给他一点点颜色瞧瞧?就算是踢得他脊梁骨蹿出帽子也好。”

“当然不行。”

“那,都听你的,当然了,”他心有不甘地抓了抓腮帮,“你读了小本子没有,伍斯特?”

“没有。”

“他说我的胡子就像厨房洗涤池边上,压扁的蟑螂留下的微微褪色的一抹黑。”

“他一向有点诗人气质。”

“他还说我吃芦笋的样子足以叫人怀疑‘人是万物之灵’的论断。”

“嗯,他跟我说过这句。他说得一点不错,我吃饭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斯波德,你以后记着,要轻轻地把这菜送进无底洞,慢着点,别‘啊呜’就是一口。要记得自己是人,不是鲨鱼。”

“哈哈!是人不是鲨鱼,你真有才,伍斯特,太幽默了。”

他呵呵笑个不停,虽然我觉得笑得没什么诚意,这时吉夫斯用托盘端着细颈瓶回来了。

“白兰地,少爷。”

“早该回来了,吉夫斯。”

“是,少爷。再次抱歉,路上耽搁了。因为奥茨警官,我一时无法脱身。”

“哦?又和他聊天来着?”

“与其说是聊天,主要还是止血,少爷。”

“血?”

“是,少爷。警官他遭逢意外。”

我一时的不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喜悦。托特利庄园的日子练就了我的铁石心肠,人情味也消磨得淡了,因此听到奥茨警官遭逢各种意外,只感到得偿所愿。不错,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叫我更加心满意足——有人来禀报说沃特金·巴塞特爵士一脚踩到肥皂,在浴缸里来了个四仰八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