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安妮自从九月份离开拉塞尔夫人家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凯林奇,也没有这个必要。有几次,本可以到凯林奇府去的,但她设法回避不去。她第一次回来,就要在拉塞尔夫人寓所的新式而优雅的房间中重新担任起自己的角色。这是女主人看了感到高兴的事。

拉塞尔夫人在遇见安妮时的欢快心情中也掺杂着某种忧虑。她知道什么人常去上克罗斯。但幸运的是,安妮的身材丰满了一些,脸色好看了一些,但这也许只是拉塞尔夫人的感觉。安妮听到拉塞尔夫人的这番赞美,心中不无回味地把这些话同她堂兄默默的爱慕联系了起来,从而希望自己又一次变得年轻漂亮。

当她们开始聊天时,安妮马上觉察到自己内心的某种变化。她在离开凯林奇时萦绕在心头的一些事情,在墨斯格罗夫家中没有得到重视,当时她不得不将它们深深地埋在心中。现在,这些事已落到次要的地位。近来她甚至忘记了父亲、姐姐和巴思。对他们的关心已被上克罗斯的一切淹没了。拉塞尔夫人谈起她们以前的那些希望和忧虑,谈起她对安妮父亲在坎登租下的那幢房子很为满意,但对克莱太太还同他们住在一起感到遗憾。安妮不好意思让拉塞尔夫人知道,她更为怀念的是莱姆、路易莎、墨斯格罗夫和在那里的一切熟人。对她来说,哈维尔夫妇和本威克舰长的家以及他们的友谊,要比她父亲在坎登的房子或她姐姐同克莱太太的亲近更有意义。她完全是硬让自己去附和拉塞尔夫人,在她本该最关心的话题上表现出同样的焦虑。

她们谈起另一件事情时,起初有点别扭。她们必然要谈起莱姆的事故。拉塞尔夫人昨天回来才五分钟,有人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不过,这件事还是得谈一谈。拉塞尔夫人一定会提问题,一定会对那鲁莽的行动表示遗憾,会对那后果表示惋惜。她们一定会提起温特沃思上校的姓名。安妮觉得自己谈的时候没有拉塞尔夫人那么神态自若。她在提到这姓名时不敢直视拉塞尔夫人的眼睛,后来她谈了自己对上校同路易莎之间的感情的看法;这一着果然有效,她再提到温特沃思上校时就不感到不安了。

拉塞尔夫人安静地听着,并希望那一对年轻人幸福,但是心里却是喜怒参半,觉得长久以来的鄙视得到了证实。这个人在二十三岁时似乎多少还能理解安妮·艾略特的人品,八年之后却会被某一个路易莎·墨斯格罗夫迷住。

最初的三四天,一切都很平静,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只是收到了从莱姆来的一两张短柬。安妮也弄不清送信的人怎么知道她现在的地址,竟能把信送到。当然这些短柬里讲的都是路易莎的情况在好转。过了几天,拉塞尔夫人感到不能置礼节于不顾了,而过去自我恐吓的心理也已减弱。她说得很坚决,“我得去拜访克罗夫特太太,我的确应该尽快去拜访她。安妮,你有勇气陪我去那幢房子里拜访吗?这对我们两人都将是一种考验。”

安妮对此没有退缩。相反,她真诚地对拉塞尔夫人说:

“我想,你可能是我们两人中更痛苦的一个。你的感情不像我这样能适应这种变化。我一直呆在附近,已经习惯了。”

她本来可以就此多说几句,因为事实上她非常尊重克罗夫特夫妇,认为她父亲有这样的房客十分幸运,觉得教区将有个良好的榜样,穷人会得到极好的照顾和救济。尽管她觉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搬出自己的老家是一件令人遗憾和丢人的事情,但凭良心说,她认为,搬走的是没有资格在那儿居留的人,凯林奇府已经转到比它主人更好的人手中。这些想法无疑是令人痛苦的,而且非常痛苦。但是,这却排除了拉塞尔夫人再次走进这幢房子,重新走过非常熟悉的房间时所感受的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