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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买了一个大相册,绿色的封面,上面装饰着花朵,里面放着他们婚礼上的照片。她还特意给我洗了一些:我的、我父母的、我弟弟妹妹的,甚至连安东尼奥的照片都洗了,我也不记得有多少张。莉拉给摄影师打电话,下订单。有一次我在一张照片上面隐约看见了尼诺,那张照片上有阿方索和玛丽莎,尼诺出现在右边,可惜照片没有照全,只照到了刘海、鼻子和嘴巴。

“我能要这张照片吗?”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但不是很确信。

“照片上看不到你呀。”

“我在这里,只有后背。”

“好吧,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洗一张。”

我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算了吧。”

“不要客气。”

“我不要了。”

她买的那些东西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台放映机。他们婚礼上的录像最后终于做好了,有一天晚上,摄影师来家里给这对新人和亲戚们放映。莉拉打听了那设备的价格,她让人送到家里,然后请我去看那段录像。莉拉把放映机放在餐厅桌子上,取下墙上一幅海上暴风雨的画,很熟练地把胶片放进去,她放下百叶窗,白色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了画面。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影像是彩色的,只有短短几分钟,我惊得张大了嘴巴。我又重新看到了她结婚的场景:她挽着父亲费尔南多的手臂走进教堂,她和斯特凡诺一起来到教堂前面的空地上,他们欢快地在公园里散步,最后接了一个长长的吻。后来他们走进饭店大厅,接下来是跳舞,亲戚们或吃东西或跳舞,切蛋糕,分发喜糖,对着镜头打招呼。两个人穿着旅行的服装,斯特凡诺很开心,她却闷闷不乐。

看第一遍的时候,让我最震撼的是我自己。我被拍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教堂前面的空地上,挨着安东尼奥,我看起来又笨拙又紧张,脸被眼镜遮挡住了;第二次是我和尼诺坐在桌边,我几乎认不出来自己了:我笑着,优雅地挥舞着手和胳膊,打理头发,摆弄我母亲的手镯,我看起来又精致又美丽。事实上,莉拉也感叹说:

“看呐,你多上镜。”

“什么啊!”我在撒谎。

“你高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看第二遍的时候(我让她回放,她也很乐意再放一遍),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索拉拉兄弟进入画面时的情景。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时刻:尼诺离开大厅,马尔切洛和米凯莱闯了进来,兄弟俩穿着礼服,一个挨着一个,个子都很高,还有他们在健身房举铁练出来的肌肉;这个时候尼诺低着头溜走了,出去的时候撞了一下马尔切洛的胳膊,马尔切洛忽然转过身,一副横行霸道者的表情,但是尼诺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在我眼里,那种反差非常大,并不是尼诺寒酸的衣着和索拉拉兄弟阔气的衣服,还有他们脖子、手腕和手指上的金饰产生的反差。尼诺很瘦弱,所以显得他尤其高,至少比那兄弟俩高五厘米——他们已经够高了,尼诺的弱不禁风和索拉拉兄弟自信、强壮、充满男子气概的表现,给人感觉反差很大。但让我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些,确切地说,最让我震撼的是尼诺对他们的视而不见。索拉拉兄弟的傲慢和不可一世是很正常的,但尼诺心不在焉的高傲,撞到马尔切洛却毫不在意,这一点不正常,甚至有点儿过分了。帕斯卡莱、恩佐和安东尼奥也讨厌那兄弟俩,但无论如何都会在意他们。尼诺呢,非但没有道歉,他连看都没看马尔切洛一眼。

这一幕在我看来就是证据,证实了当时在场的我凭直觉感受到的东西。通过那一系列的动作,萨拉托雷的儿子——他像我们一样在老城区的小楼房里长大,他在数学竞赛中赢了阿方索的时候,他看起来有点害怕,他完全无视我们这个城区的最重要的人物——索拉拉兄弟。很明显,他对这种等级已经失去兴趣,也可能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