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醉风情娇纵琉璃盏,赏旖旎艳惊牡丹亭(第3/12页)

郑涵听了这话,心里面“咯噔”一声,也不知为什么,脚步再也动不了了,只听那人又继续说道:“要说那林旻言,也只好比林黛玉;那金巧妮,再好也不过是个杨贵妃,而那一位,活活是天上的神仙,神仙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子……”

他的话还没完,另外一个人忙截住:“我知道你说的是是谁了,夏谙慈吧?”众人一片和声,“怎么把她给忘了?”

郑涵不由顿住了脚步,那位“夏老板”戏语巧谑,盼顾风流,不同于寻常女子,虽只有两面之缘,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自己正愁不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想不到无意中听到了别人对她的议论。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冷笑了两声道:“我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她那算什么?”

众人惊呼道:“她还不算什么?”

那人冷笑道:“只怪你们年纪小,没赶上她娘当年的盛况,她娘说来也是个大家闺秀,当年江南的第一名媛,只要坐在舞场里咳嗽一声,整个上海的人都围上来递手绢;只要歪着头笑一笑,就有成千上万的人争着赴汤蹈火。

如今的夏谙慈也算是好的了,怎么赶得上她娘的十分之一呢?”

众人都听得出了神,那人见此,更加起劲了,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可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吗?她也是——”

突然之间音乐停了。

只见人群里一阵骚动,都挤到前面来。

郑涵只道是若希儿来了,仗着自己身材高,又灵活,挤到前面来,只听得一阵细细的笙箫响起,众人都静了下来。

郑涵不知其故,忙拉住旁边的人问,“这是要作什么?”

问了一圈,四周的人都不理睬,后面一人嫌他聒噪,一支扇子拍过来,郑涵闪身躲开了,那人犹不解气,骂道:“嚷什么?安静看戏!”

他身边的人忙劝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还是怕他吵闹。

郑涵才知道他们是为了看戏,也不知是请了哪位,竟这么大的阵势。

只听得笙箫齐鸣,台上帷幕缓缓拉开。

一位女子背面而立,并未扮上。

身量极高挑,举止更是做足了风流,在潇潇的白色羽纱披风,并无一点杂色,直拖到地上来,手中拈着一枝红梅。

开口念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是《皂罗袍》,众人哄然叫好。

那女子方回过身来,原来是夏谙慈,移莲步,踏香尘,缓缓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夏谙慈犹未出戏,突觉楼上有人正瞧着她,向上瞧去,只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正立着,桑卫兰已含笑上前来扶她,并肩下台。

两人都是高高的个子,仪表出众,衣履风流,在人群中分外抢眼,众人已经迎了上来,桑卫兰无论贫富贵贱,一律含笑点头问候,遇到知交的,便多说几句,遇到面孔生疏些的,也丝毫不显怠慢;夏谙慈虽眼睛里含着笑,向人望去,不过看到十分相熟的才点个头,一般的却是理也不理。

桑卫兰正在与人说话,只听人群后面有人哈哈大笑道:“桑老板,好久不见了!”众人忙不迭地让开一条路。

桑卫兰抬目一看,那人一脸的麻子,身穿黑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不是巡捕房的白老虎是谁?于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白老板,久违了!”

两人见了,也只不过说些闲话,说起前几日刚刚购进的大生船行的股票。

夏谙慈听得不耐烦,刚要走开,白老虎的夫人林桂生走过来揽着她的腰,一口一个“悯悯”,叫得十分亲热。

林桂生满脸喜色,笑道:“悯悯唱得越发好了,这一口吴音,唱得我骨头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