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还欠着他一个答案(第4/8页)

我还记得,我跟刘靖初熟起来的第二天,他就因为跟妈妈吵了架而夜不归宿,非要我在网吧陪他玩通宵。

刘靖初的妈妈在城里某一片小区密集的地方开了间副食店,除了做生意,她把她的时间都奉献给了麻将事业。他妈妈对麻将爱不释手,经常打到半夜三更才回家,有的时候还为了打麻将而提早关店连生意都不做。用刘靖初自己的话来说,他妈妈认麻将比认他的脸熟,对他的一切都很少过问。

他爸爸是做水利工程的,常年都在外地,逢年过节也未必能回家一趟。曾经时间最长的一次,他整整两年都没有见过他爸爸。

从小父母就都不怎么管他,庆祝过的生日只有一次,就那一次,他爸爸还说错了他的年龄,他当场就发脾气跑了。

他常说觉得家里太静,太冷清,没有他想要的温暖。有时他宁可流连在外面,跟他的朋友,甚至跟陌生人在一起,也不想回那个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的家。他觉得,在外和在家是没有区别的。刮风下雨的时候,家可以挡风挡雨,但街边的屋檐也同样能挡风挡雨。

刘靖初是个很寂寞的人,寂寞这个词以前也是他常常都爱挂在嘴边的。“哎呀,居然要去搜拍街边广告牌,什么破作业,还得自己一个人去,不能组合,真是寂寞得够戗。”“演唱会门票就剩最后一张了,那我还买来干吗?难不成自己一个人去听?要不要那么寂寞可怜啊?”

“阿瑄阿瑄,你一个人去吃饭难道就不寂寞吗?我陪你呗,大不了我请客。”

“好寂寞啊,哎,我这人一寂寞就觉得内心脆弱,一脆弱,你就是在我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我都觉得你美得冒泡。”

一年前的刘靖初知道我患了重感冒,趁着我哥哥不在家,跑到我家里来给我煎家传秘方的感冒药。我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大喊要纸巾,可是,他突然坐在我旁边,完全不嫌脏地给我擦脸,一边擦还一边说:“既然你美得冒泡,我又帅得冒泡,咱俩不是天生一对吗?那就在一起吧,阿瑄,反正我喜欢你。”

……

时至今日我也还记得他那次的表白。他坐在我床边,我裹在被子里缩得像一团粽子,他的话一说完我就愣了,鼓着眼睛看着他。他单边的眉毛动了动,仿佛是在说,你倒是给我一个回应啊。

我虽然平时总说自己是巾帼女汉子,可那一刻也没忍住紧张,脸微微地红了。

刘靖初看我脸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把煎好的药端过来喂我喝,说:“如果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那就慢慢想,不着急,我可有耐心了。但是,不能说不喜欢我,知道吗?”

那一天,我没有回答刘靖初,我还欠着他一个答案。可是,我那一欠,就欠了他整整一年。一年后的现在,他站在我面前,眼神还如一年前那么炽热而充满期待。但是,一年前的话题却已经是我的禁忌了。

后来我们并没有就是否庆祝生日达成一致,是不欢而散的。我上了楼,但我知道他还没有走。以前他每次送我回家,他都说,我进门以后要立刻开灯,他看见灯亮了,知道我安全到家了,他才会放心离开。所以,上楼的时候我跑得飞快,恨不得一秒钟就能冲进家门,一进家门我就把客厅里的灯打开了,我想要他立刻离开我家楼下。

我跑到窗口看了看,他果然还在等我,看见灯亮了,他正转身准备离开。他低着头,微微弓着背,从路灯照着的地方慢慢地走进没有路灯的黑暗区域。我这里满室明光,他那里却暗得好像是一片无底深海。深海里没有光,冰冷,吞噬着他,他每走一步,模糊的背影就能晕染出一片悲伤。

我做了一个梦。我和刘靖初之间,有很多的往事,在梦里都清晰得如在现实。那是我一直都不愿再去揭看的伤疤,可是,我也知道,无论我有多么想逃避,想抚平那道伤疤,它却始终存在着,而且是很清晰地存在着,在我的生命里,再也无法愈合。或许,于他而言,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