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与谢危的交集

眼见着最后一个丫鬟也把自己私藏的一根金簪子放进了匣子里,姜雪宁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伯游瞥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幼学琼林》,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道:“她们拿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吗,要不要点点?”

点?

拿这本开蒙书点吗?

姜雪宁先前能说出燕临在她十八岁生辰时送过的一些东西唬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又哪里知道?

所以她只道:“东西她们必定是没有还完的,想来已有不少人拿了东西出去换出去当了,可要她们再拿出点什么来也太难为人。这两匣子我也不点,敲打敲打她们叫她们以后不敢放肆也就罢了。父亲意下如何?”

这未免有点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姜伯游蹙了眉:“不罚吗?”

姜雪宁考虑片刻,看了看院子里重新跪得规规矩矩的这些丫鬟婆子,道:“她们原也是府里教调过才分到我房里的,原本有规矩,当着女儿的面时也无不奉承逢迎,单论伺候人的功夫也不差。且叫她们出来跪着,除了少数某些个也不敢出来顶嘴。世上多的是这般欺软怕硬之人,皆属‘庸人’。归根到底是女儿太好说话,也太纵着,又想太多,容不下旁人说上我这一屋人哪怕一句。所以女儿想,不若给她们个机会。这一次便下去各领五个板子,罚两个月的月钱,以后尽心伺候不再犯也就罢了。若有再犯,便拎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处置。”

这番话听着平淡,落入姜伯游耳中却生出一片百感交集。

宁丫头真是长大了……

原以为她大动干戈,怕要打打杀杀,没想到除了寻别人的错处之外,竟还会反思自己的过错,且这样直言不讳,倒是忽然多了几分坦荡磊落的大家风范。

重要的是还不失仁厚宅心。

这手段虽不能说是雷厉风行,可女儿家要那么厉害的手腕干什么?

姜伯游看着这女儿,不知觉间已不知比原来顺眼了多少,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姜雪宁心底却平静不起波澜。

她当然不是什么完全的纯善心肠,只不过是经历了上一世,深深懂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就像当年对燕临。

她固然是死活非要当那皇后,就算勇毅侯府不失势,最终也会选择嫁给沈玠,可何必把话说那么绝,又何必要选在那节骨眼上说?

话说死了,人做绝了。

她要是燕临都得恨自己,燕临得势还朝要欺负她,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世上有两件事最好不要做,一是欺负少年穷,二是逼疯狗跳墙。

处理这些丫鬟婆子理同后者。

一则是庸人都一样,换一拨新的还不如留着这些已经知道自己错处更会谨言慎行的;二则发落太重,难免让自己留下心狠手辣的恶名,且她们还要把仇恨算到自己身上,都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错处又不至能将她们治死,一个人一张嘴出去说,谁知道说出什么来?

更何况有时候不处置未必比处置了差。

很多人刚才拿东西还回来的时候,必定还藏了点私,有点人拿出来多一点,有的人拿出来少一点。

姜雪宁是不知道她们各自都拿了多少,也懒得花功夫再细查。

可她们相互之间未必不猜忌。

你觉得她藏多了,她觉得我拿太少,等散了之后回头自己掐起来,该有罪受的自然有罪受。

届时再出什么事,也恨不到她身上。

如此,便可落个干干净净,还博个善名,更讨姜伯游喜欢,她何乐而不为?

须知将来要想出府,还得姜伯游首肯。

姜雪宁想想,请常卓命人端了个火盆来,然后站起身面向所有人:“刚才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下头所有人战战兢兢:“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