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吉夫斯和雅歌(第6/9页)

“吉夫斯,”我当晚对他说,而且是冷冷地说,“麻烦你去最近的音乐商店跑一趟,设法弄一份《阳光少年》的歌谱。看来我不得不把主歌和副歌都学一学。至于此事招致的麻烦和精神压力,我什么也不说了。”

“遵命,少爷。”

“但我还是有一句话——”

“我还是即刻动身的好,少爷,不然商店要关门了。”

“哈!”我说。

我故意话中带刺。

对眼前这桩磨难,我咬紧牙关,出发时一派镇定自若、志在必得的样子——类似英雄孤注一掷时脸上挂着个视死如归的微笑。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一踏进东伯孟塞的共济会厅,放眼一望来找乐子的各位,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打起了退堂鼓,只想招呼一辆出租车重返文明世界;后来全靠伍斯特全部的斗牛犬气概才稳住。我赶到的那会儿,纯洁又活泼的娱乐表演正展开得如火如荼,有位模样像是当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背诵《古庙战茄声》。观众呢,即使不能说是在“等着看好戏”吧,但那肃穆的表情可不是我等喜闻乐见的。一看他们那阵势,我就感到自己成了沙得拉、米煞和亚伯尼歌的难兄难弟,体会到要钻烈火之炉的心情。

我扫视了一遍观众群,觉得他们这会儿还在持观望态度。不知各位有没有试过叩击纽约那些地下酒馆大门的经历?首先是格子窗呼啦打开,然后一张面孔出现了。接着是漫长的沉默,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你,让你觉得往昔一一浮现在眼前。然后你说自己是青青海默先生的朋友,他说只要提他的大名,他们就会招待你。这下情况缓和了。之所以提起这茬,是因为我瞧那些小商贩和海鲜摊主就像“那张面孔”。“露两手呀!”他们好像在说,然后他们才能下决定。我不禁感到,唱《阳光少年》应该够不上他们心目中“露两手”的标准吧。

“座无虚席,少爷。”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吉夫斯。他正怡然自得地欣赏节目。

“你也来了,吉夫斯?”我冷然以对。

“是,少爷。从演出开始我就到了。”

“哦?”我问,“有伤亡没有呢?”

“少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吉夫斯,”我厉声说,“别假装不懂了。谁被喝倒彩了没有?”

“哦,没有,少爷。”

“你看我会是头一个咯?”

“不,少爷。我认为不必如此悲观。相信少爷会受到热烈欢迎的。”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觉得一切会按照计划发展?”

“是,少爷。”

“哼,我可不这么想。”我说,“原因我这就告诉你。你那个烂点子里有一个破绽。”

“少爷说破绽?”

“不错。你以为,等格罗索普先生听到我唱那首破烂曲子,一分钟后就轮到他上场,他还会镇定自若地上台,再唱一遍吗?用用脑子嘛,吉夫斯。他肯定看出此路不通,会及时打住。他会临阵脱逃,拒绝登台。”

“格罗索普先生不会听到少爷唱歌。他采纳了我的建议,到马路正对面那间叫作‘壶与杯’的消费场所去了,他还打算一直坐到该出场的时候再回来。”

“哦?”我问。

“少爷,恕我斗胆提个建议,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家叫作‘山羊与葡萄’的店面。我想谨慎起见——”

“我不如过去给他们点生意做?”

“这有助于缓解等待时的紧张情绪,少爷。”

本来这家伙给我揽了这么个烂摊子,我心里颇有点不爽,但听到这两句话,我疾言厉色的态度总算有所缓和。他的分析果然不错。不愧是研究过个体心理,他没有摸错方向,在“山羊与葡萄”里静静地坐上10分钟,正是我所需要的。冲到店里,灌下两杯威士忌苏打,对伯特伦·伍斯特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