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夫斯和临头大难

这天早上,我定好要启程去伍拉姆彻西——阿加莎姑妈在赫特福德郡的老窝,结结实实地待上三个星期。我坐在早餐桌前,不得不承认,这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咱们伍斯特向来是铁打的汉子,但此时此刻,我大无畏的外表下潜伏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吉夫斯,”我说,“今天早上我不复是那个快活的少爷了。”

“果然,少爷?”

“不错,吉夫斯。差得远呢,和那个快活的少爷差得远了。”

“我谨深表遗憾,少爷。”

他掀开盖子,鸡蛋和熏肉的香气四溢开来。我闷闷不乐地戳了一叉子。

“为什么——我一直琢磨,吉夫斯——为什么阿加莎姑妈要请我去她的乡间别墅?”

“恕我不清楚,少爷。”

“绝不是因为她稀罕我。”

“不错,少爷。”

“众所周知,她一见我就腰疼。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每次我们俩狭路相逢——打个比方哈——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犯下什么弥天大错,惹得她提着短斧追杀我。久而久之,她视我为可怜虫加废物。我说得对不对,吉夫斯?”

“千真万确,少爷。”

“可这回她非要我推掉所有的约会,务必跑去伍拉姆彻西。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咱们。吉夫斯,你说我这心情沉重,能怪我吗?”

“不能,少爷。失陪,少爷,我想是门铃响了。”

他忽闪一下就不见了。我又没精打采地戳了一叉子鸡蛋熏肉。

“有封电报,少爷。”吉夫斯重新入场。

“打开吧,吉夫斯,看写了什么。是谁拍的?”

“电文并未具名,少爷。”

“你是说末尾没写名头?”

“我想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少爷。”

“我来瞧一瞧。”

我扫了一眼,觉得这篇电文实在蹊跷。蹊跷,没有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内容如下:

切记来此见面务必千万要一如初见。

咱们伍斯特头脑算不得灵光,尤其是在早餐时分。此刻我只觉得眉心之间一阵钝痛。

“什么意思,吉夫斯?”

“不好说,少爷。”

“上面说‘来此’,‘此’是哪儿?”

“少爷注意没有,电报是从伍拉姆彻西拍来的。”

“可不就是伍拉姆——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彻西嘛。这就是了,吉夫斯。”

“是什么,少爷?”

“不知道啊。反正不会是阿加莎姑妈,你说呢?”

“不大可能,少爷。”

“不错,你又说对了。那咱们只能推测,伍拉姆彻西某个身份不明的人,认为跟我见面时务必千万要一如初见。不过,我干吗要跟谁一如初见,吉夫斯?”

“不好说,少爷。”

“但话又说回来,干吗不要呢?”

“所言极是,少爷。”

“这么看来,这个谜团只待时机成熟自能解开。咱们只有静观其变,吉夫斯。”

“少爷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到达伍拉姆彻西的时候将近4点,阿加莎姑妈正窝在老巢里写信。据我对她的了解,十有八九措辞不善,又及更是恶意满满。

她看到我没有高兴得不得了。

“哦,你来了,伯弟。”

“是,我来了。”

“你鼻子上有灰。”

我掏出手绢抹了抹。

“你能这么早赶来,我很高兴。在你见菲尔默先生前,我正有两句话要嘱咐。”

“谁?”

“内阁大臣菲尔默先生,他在这儿做客。你肯定也听过菲尔默先生的大名吧?”

“嗯,可不。”我口中应道,其实我对此君没有丁点儿印象。出于种种原因,我对政界人士不大上心。

“我特别希望你能给菲尔默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

“好嘞。”

“别用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好像觉得自然会给人家留下好印象似的。菲尔默先生为人严肃、品性高贵、胸怀大志,而你呢,言语无味、举止轻浮,败家子一个,他最看不起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