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男儿一放翁陆游(第2/4页)

开禧元年(1205年),陆游已经八十一岁了,这天,他又梦见了沈园,梦醒之后,他这样写道: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就在他去世前一年,陆游又来到了沈园。数十年的风雨并没有让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有丝毫的淡漠,反而在诗人的生命里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耄耋之年的老人回想起年轻时的这段恋情,写下了《春游》一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

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

不堪幽梦太匆匆。

相比于残酷的现实,人的生命和肉体的确太脆弱,好在,人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超越这残酷的时间与空间,这就是爱。

位卑未敢忘忧国

尽管没有考上进士,但由于陆游是官宦之后,所以按照惯例还是被荫补为登仕郎。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陆游来到都城临安,参加锁厅试。宋代规定,凡是现任官员及恩荫子弟参加的科举考试,称为锁厅试。这一年的主考官是两浙转运使陈阜卿。当时,秦桧的孙子秦埙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其实,秦埙当时已经官居右文殿修撰,官位比主考官还高,但是秦桧希望孙子能够取得状元,以利于今后的高升,因此,试前他就嘱咐陈阜卿将秦埙取为第一名。

可是,在审阅试卷的时候,陈阜卿对陆游的文笔赞不绝口,竟然不顾秦桧的事先招呼,把陆游录为第一名。秦桧知道之后十分震怒,想要降罪于陈。次年,礼部会试时,秦桧竟将省试成绩第一的陆游刷去,让秦埙得到了状元,于是陆游又一次名落孙山。

秦桧陷害陆游,不仅是因为陈阜卿没有照顾自己的孙子而让陆游成为第一,还因为陆游在试卷中慷慨激昂地高呼坚决抗金,收复故土,而这恰恰戳中了秦桧等主和派的痛处。因此,只要秦桧当政,陆游就永无出头之日。

幸运的是,四年后,秦桧死了,此时的南宋朝廷,主战派逐渐得势,形势似乎有所好转。孝宗即位后,特赐陆游进士出身。陆游先后担任过夔州通判、嘉州通判等职,淳熙二年(1175年),范成大镇蜀,年近五十的陆游受邀到其幕中任参议官。一直盼望能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兵书”的陆游,此刻终于穿上了戎装,得偿所愿了。

可是,陆游低估了南宋朝廷的腐朽和黑暗,在金兵扬言将率兵南下攻打南宋时,迫于形势,高宗也曾力主抗敌,可是当金兵北撤,攻势暂时停止时,南宋朝廷又把杭州作汴州了。

北方在异族铁蹄下呻吟的土地和人民让诗人总是夜不能寐,而朝廷的昏庸无能更是让诗人拔剑击柱,四顾茫然。诗人高声提醒“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可是,身居高位的庙堂诸公耳中此时只有歌女的吟唱,只有丝竹的婉转,他的呼号,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想听到。诗人愤然痛斥:“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关山月》)诗人终于明白,此时的朝廷,其昏庸无能与无耻,已经超出自己想象,“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夜读有感》)。于是,诗人只好把自己的复国大志寄托于梦中,“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在梦中,诗人才能毫无顾忌地抒发自己的一腔爱国之情:“我亦思报国,梦绕古战场。”(《鹅湖夜坐书怀》)甚至在梦中看到宋军终于取得了胜利:“三更扶枕忽大叫,梦中夺得松亭关。”可是,梦醒之后,面对的仍然是残破的国家,北方被异族侵占的大好河山。诗人不由得仰天长叹:“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金错刀行》)

可是,做梦也是不允许的。

在歌功颂德声中,陆游的呼号太煞风景,在大好形势下,陆游的警醒太刺耳。官员们都明白这样一个潜规则:肉食者已谋之,又何间焉?可是,陆游却不识时务地高喊:“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可是他不知道,在专制社会,国只是某姓的家而已,国事也只是某姓的家事,而别人的家事,外人是不能干涉的,哪怕他山河破碎,哪怕他洪水滔天。自己的呼号在这升平的歌舞中显得太异类,太不合时宜。在范成大幕中的时候,陆游就被讥为“颓放”,遭到排挤,可是他并未因此而收敛,反而干脆自号“放翁”。面对时人的不理解,陆游只好安慰自己:“浮沉不是忘经世,后有仁人识此心。”(《书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