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词 书生杀敌空白首·废池乔木厌言兵(第4/4页)

如汤因比所说,北宋用重文轻武的方法消除了五代时的军阀分裂,但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在面对北方蛮族的侵略时屡战屡败,终于导致了北宋的灭亡。而南宋似乎并没有汲取北宋的教训,反而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马可波罗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况:

不过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绝非勇武的斗士。他们贪恋女色,除此之外别无兴趣。皇帝本人更是甚上加甚,除赈济穷人之外,他满脑子都是女人。他的国土上并无战马,人民也从不习武,从不服任何形式的兵役。而这些蛮子(指南宋百姓——作者注)的领地原本是很强固的,所有的城池都围着很深的护城河,河宽在强弩的射程之外。因此,设若此处的人们为赳赳武夫,这个国家原是不会沦陷的。

——(法)谢和耐(JACQUES GERNET)《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

一边是半壁江山沦敌手,一边却是直把杭州作汴州,西湖边的醉生梦死不但不能让人忘却二帝被俘惨死的靖康之耻,更不能阻挡金军南侵的铁蹄。

南宋建立之初,宋金便签订了绍兴和议,这个合约正式规定南宋向金称臣,南宋每年向金纳贡。1164年,又签订隆兴和议,南宋对金不再称臣,而改称叔侄关系;之后在嘉定和议上,又改称伯侄关系,加之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一败涂地。

边塞意味着大漠孤烟、金戈铁马、夜雪弓刀。而此时的南宋,连有没有边境都很难说,因为严格意义上,它已经成为金的附属国了。

这就注定了南宋词有一个很沉重而悲凉的主题:爱国。

他们爱的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天堂——北宋,也爱着一个定都在天堂(杭州),其实却是地狱的祖国——南宋。南宋的爱国词人们爱国爱得辛苦,更爱得辛酸。因为他们所有的爱国情怀都逃不开靖康的奇耻大辱,逃不开海陵王血腥的南侵,更逃不开一个接一个丧权辱国的和议,逃不开南宋朝廷偏安苟活的猥琐。

曾经在江北领导义军抗金的传奇人物辛弃疾回到南宋后被长期闲置,无奈之下,“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整天借酒避世,“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夜阑酒酣,挑灯看剑,“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猛然惊醒,“可怜白发生”。

长寿的词人陆游,用他漫长的人生体验到的却是漫长的苦涩。年轻时一心报国却壮志难酬,华发苍颜,孤村僵卧,涕泗交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岳飞曾领军多次大破金军,高喊“直捣黄龙府”,誓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但是他也在夜深人静时哀叹“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感到了危机的步步逼近。

此外,张孝祥悲叹“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最大的作用,不过是在席上让大家感动一下,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于时局丝毫无补;陈亮豪迈地宣言“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不过是一场纸上杀敌的黑色幽默;相比之下,张元干悲叹“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倒算是说了些实话,因为他也知道,笔下的慷慨,已经无法挽回王朝败亡的步伐。

有人说安史之乱后,唐朝元气大伤,中唐的词人因此气骨中衰。而宋朝经北宋靖康耻后,偏安临安的南宋则完全被打断了脊梁,再也找不回汉唐的豪迈、盛世的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