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词 且把江山·都换了浅斟低唱(第2/4页)

且把江山·都换了浅斟低唱

在十国割据政权中,前蜀皇帝王建算是一个尊重文士的武人,他任用韦庄等一批文士为高官即是证明。这种相对的宽松政策外加秀丽的巴山蜀水,也使前后蜀成了当时文人难得的一个避难场所,以至于后人有的就直接把花间词派称作“西蜀词派”。

前后蜀君臣都好沉迷声色,醉生梦死。据清代叶申芗所著《本事词》记载:

前蜀主王衍好裹小巾,其尖如锥。宫妓多衣道服,簪莲花冠,施燕支夹粉,号“醉妆”。

从王衍作的一首《醉妆词》中,我们依稀可以看见前蜀皇帝醉生梦死的情景: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在酒杯和女人堆里打滚的词,必然就带有浓浓的脂粉味。比如王衍描写宫人的罗裙:

画罗裙。

能结束,称腰身。柳眉桃脸不胜春。

薄春。

薄媚足精神。可惜许,沦落在风尘。

这样的词,已经抛弃了三百年唐诗建立起来的宏大气魄与格调,变得跟齐梁时期的淫词艳曲无异了。

相比之下,后蜀主孟昶的审美品位似乎要高一些。他自己就曾经对臣下说:“王衍品行浮薄,喜欢作一些轻艳的词,我是不作这些的。”孟昶是写春联的鼻祖,他曾创作了中国有历史记载的第一副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从此开启了中国贴春联的习俗,至今不衰。孟昶当蜀主的时候,觉得成都颜色过于单调,就下令让城上遍种芙蓉,盛开四十里。唐代以来,成都因织锦而被称为锦城,而从孟昶之后,成都又多了一个新的美称“蓉城”,这个美称一直沿用至今。

苏轼说,他七岁的时候,在眉山遇见一个姓朱的老尼姑,有九十多岁了,老尼说曾经跟随师父到孟昶宫中。一次天气很热,孟昶与宠妃花蕊夫人到摩诃池上避暑,作了一首词,老尼还能记得。苏轼说,这事过去四十多年了,老尼已经去世,没人知道这首词。苏轼也仅记得前两句,于是他就以此为开头,凑成一首《洞仙歌·冰肌玉骨》。

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虽然这首词大部分出自苏东坡之手,但是能让苏东坡有兴趣续写下去的词,本身应该不是泛泛之作,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孟昶的水平。《蜀梼杌》说孟昶“好学,为文皆本于理”,应该是有根据的。

《词林纪事》载有孟昶的《玉楼春·冰肌玉骨清无汗》,有人说这就是那首原词:

玉楼春

夜起避暑摩诃池上作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不过很明显的是,这首传说是孟昶的原词居然与苏轼续写的词惊人的相似,显然不是苏轼的记忆力太好。有后人指出,这首词其实是当时东京的士子隐括东坡词而来,这种解释应该是合乎逻辑的。

与前后蜀类似的是,五代时期的南唐也是当时难得的一个尚文好士的政权,而这种尚文好士似乎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上下竞相填词,君臣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如南唐中主李璟与大臣冯延巳就属此类。

冯延巳(903—960),又名延嗣,字正中。他学问渊博,文采飞扬。但是作为大臣,他却是尸位素餐,无能之极。据陆游《南唐书》记载,冯延巳曾经说:“先主李昪(指南唐先主李昪——笔者注)打仗损失几千人,就愁得吃不下饭,成天唉声叹气,这是地道的田舍翁,怎么能成大事。现在主上(李璟),数万军队在外面打仗,一点不放在心上,照常享乐,这才是有气魄的皇帝。”冯延巳在朝中结党营私,专横跋扈,和其他几个善于投机钻营的大臣被别人称为“五鬼”。但是他又多才多艺,这一点连他的政敌也十分佩服。当时的一个大臣孙晟曾经当面指责冯延巳说:“我文章十辈子都赶不上你,言谈诙谐,宴饮喝酒,我一百辈子都赶不上你。”但是孙晟紧接着又说,“说到谄媚奸诈,我万世都赶不上你。”(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鸿笔藻丽,十生不及君;诙谐歌酒,百生不及君;谄媚险诈,累劫不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