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第2/7页)

“感觉如何?”

“果然爽快了一些。”

“那就趁着劲儿没过写吧。”

“你是不是把屋里灰再擦一遍,被子也叠得方正点,尿布什么的晾得离我远点,这样,我心情也愉快点。”

“可以。”

安佳迅速把屋里归置了一遍,使一切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写什么呀?”

扣子坐在小推车里闹了起来。手指着自己吃了一半的稀粥咿咿呀呀叫着,手扶着车栏使劲往起站,一次又一次跌坐回去,弄出很大声响。

“不许闹!”我呵斥她,“无知的样子,除了吃就知道吃,哪儿有点书香门第小姐的感觉。”

“扣子不闹。”安佳过去哄孩子,“你爸给你办大事呢。妈得保他,他混好了,咱们都成吃干饭的了,忍耐一下。”

要不说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呢,安佳一席话,扣子便安静下来,乖乖地坐着,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

“写什么不知道?”安佳捋捋头发,在我旁边坐下,看着我,“就写你最熟悉的吧。”

“我熟悉的就是三个饱两个倒吊膀子搓麻将。”

“那不是挺好的嘛,当反面教材。”

“可社会责任感呢?哪里去了?我是作家了,我得比别人高,教别人好,人民都看着我呢。”

“依着你,教点人民什么好呢?怎么过日子?这不用教吧?”

“得教!告诉人民光自个儿日子过好了不算本事,让政府的日子好过了那才是好样儿的。譬如吧,政府揭不开锅了你一天三顿赞助出一顿行不行?街上有坏人政府的警察管不过来你舍身取义成不成?得跟人民讲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政府把日子过下去。你想啊,两亿多文盲,五千多万残疾人……容易吗?大家伸把手……”

“不会让人民得出政府累赘的感觉吧?”

“哟,这我倒没想到。”

“瞧瞧,我不提醒你你又要犯错误了。”

“就是就是。”

“想帮政府分忧,用心是好的。但帮忙也要策略,谁没有点自尊心?说出去也是个响当当的共和国,不能拿人家当叫花子打发,咱人民脸上也没光啊,还是多从自豪骄傲什么的入手。”

“你是说写古代?”

“我看可以,写古代人民的改革创业,劳动爱情。”

我扬起脸怔了一会儿,抽了口烟:“现在这国家是哪年成立的来着?”

“一九四九年吧。”安佳说。

“一九四九年以前是谁?”

“好像是台湾那帮人。”

“这帮人不能写。”我深明大义地说,“写也不能夸他们。再往前呢?”

“再往前好像是一帮梳辫子穿马褂的。”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帮人的头儿是老娘们儿,跟咱好像还不是一族。外国人不能写。”

“再往前我也弄不清了,好像全剩下书生小姐皇后驸马黑头白脸什么的,话说的跟咱现在都不是一个味儿,动不动还爱甩袖子跷靴子唱两嗓子。”

“我看咱还是回来吧。”我说,“古代净是有钱人,咱从来猜不透有钱人的心。”

“非得教人民学好吗?”片刻,安佳打破沉默问。

“非得!”我说,“我是铁了心要宣传人民教育人民鼓舞人民,叫他们都别管自个儿积德行善这辈子倒霉下辈子享福。”

“你这是不是有点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