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全无收入的人怎么才能过好日子(第3/5页)

到他们家去的军官多数年纪很轻,因为这些小伙子都爱追随在克劳莱太太身边。他们去拜访一次,多少总得在他们的牌桌上留下些钱,所以告别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拉长了脸。渐渐的克劳莱太太一家的声名便不大好听了。老手们时常警告没经验的人,说这里头的危险太大。当时驻扎在巴黎的第——联队的奥多上校就曾对联队里的斯卜内中尉下过劝告。有一次,步兵上校夫妇和克劳莱上校夫妇碰巧都在巴黎饭馆吃饭,两边就其势汹汹的大声吵闹起来了。两位太太都开了口。奥多太太冲着克劳莱太太的脸打响指,说她的丈夫“简直是个骗子”。克劳莱上校向奥多上校挑战,要跟他决斗。到他把“打死马克上尉”的手枪收拾停当,总司令已经风闻这次争辩,把克劳莱上校传去结结实实的训斥了一顿,结果也就没有决斗。倘若利蓓加不向德夫托将军下跪,克劳莱准会给调回英国去。此后几个星期里面,他不敢赌了,最多找老百姓玩一下。

虽然罗登赌起来手法高明,百战百胜,利蓓加经过了这些挫折之后,觉得他们的地位并不稳。他们差不多什么账都不付,可是照这样下去,手头的一点儿款子总有一天会一文不剩。她常说:“亲爱的,赌博只能贴补不足,不能算正经的收入。总有一天那些人赌厌了,咱们怎么办呢?”罗登觉得她的话不错;说实话,他发现先生们在他家里吃过几餐小晚饭之后,就不高兴再赌钱了,虽然利蓓加会迷人,他们还是不大愿意来。

他们在巴黎生活得又舒服又有趣,可是终久不过在偷安嬉要,不是个久远之计。利蓓加明白她必须在本国替罗登打天下;或是在英国谋个出身,或是在殖民地上找个差使。她打定主意,一到有路可走的时候,就回英国。第一步,她先叫罗登把军官的职位出卖,只支半薪。他早已不当德夫托将军的副官了。利蓓加在不论什么应酬场上都讥笑那军官。她讥笑他的马(他进占巴黎时骑的就是它),还讥笑他的绑腰带,他的假牙齿。她尤其爱形容他怎么荒谬可笑,自以为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只当凡是和他接近的女人个个爱他。如今德夫托将军另有所欢,又去向军需处白瑞恩脱先生的凸脑门的妻子献勤儿了。花球,零星首饰,饭店里的酒席,歌剧院的包厢,都归这位太太受用。可怜的德夫托太太并没有比以前快乐;她明知丈夫洒了香水,卷了头发和胡子,在戏院里站在白瑞恩脱太太椅子背后讨好她,自己只能一黄昏一黄昏陪着女儿们闷在家里。蓓基身边有十来个拜倒在她裙下的人来顶替将军的位置,而且她谈吐俏皮,一开口就能把对手讥刺得体无完肤。可是我已经说过,她对于懒散的应酬生活已经厌倦了,坐包厢听戏和上馆子吃饭使她腻烦;花球不能作为日后衣食之计;她虽然有许多镂空手帕,羊皮手套,也不能靠着这些过日子。她觉得老是寻欢作乐空洞得很,渴望要些靠得住的资产。

正在紧要关头,上校在巴黎的债主们得到一个差强人意的消息,立刻传开了。他的有钱姑母克劳莱小姐病得很重,偌大的遗产快要传到他手里,因此他非得急忙赶回去送终。克劳莱太太和她的孩子留在法国等他来接。他先动身到加莱;别人以为他平安到达那里之后,一定再向杜弗出发。不料他乘了邮车,由邓克刻转到布鲁塞尔去了。对于布鲁塞尔,他一向特别爱好。原来他在伦敦欠下的账比在巴黎的更多,嫌这两大首都太吵闹,宁可住在比利时的小城里,可以安逸些。

她姑妈死了,克劳莱太太给自己和儿子定做了全套的丧服。上校正忙着办理承继遗产的手续。如今他们住得起二楼的正房了,不必再住底层和二楼之间的那几间小屋子。克劳莱太太和旅馆主人商量该挂什么帘子,该铺什么地毯,为这事争得高兴。最后,什么都安排好了,只有账没有付。她动身的时候借用了他一辆马车,孩子和法国女佣人坐在她的身边一齐出发,旅馆主人夫妇,那两个好人,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给她送行。德夫托将军听说她已经离开法国,气得不得了,白瑞恩脱太太因为他生气,也就生他的气。斯卜内中尉难受得要命。旅馆主人准备那妩媚动人的太太和她丈夫不久就会回来,把他最好的房间都收拾整齐,又把她留下的箱子细细心心的锁好,因为克劳莱太太特别嘱咐他留心照看的。可惜不久以后他们把箱子打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