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克劳莱小姐府上(第3/11页)

孚金答道:“布小姐,他们都着了她的迷了。毕脱爵士不肯放她走,可是又不敢违拗克劳莱小姐。牧师的女人别德太太也是一样,跟她好得一步不离。上尉疯了似的喜欢她。克劳莱先生妒忌的要死。克劳莱小姐害了病以后,只要夏泼小姐伺候,别的人都给赶得远远的。这个道理我就不明白,他们准是遭了什么魇魔法儿了。”

那天晚上利蓓加通宵守着克劳莱小姐。第二夜,老太太睡得很香,利蓓加才能在东家床头的一张安乐椅上躺下来睡了几个钟头。过了不久,克劳莱小姐大大的复原了,利蓓加对她维妙维肖的模仿布立葛丝伤心痛哭,逗得她哈哈大笑。布立葛丝淌眼泪,擤鼻子,拿着手帕擦眼泪的样子,利蓓加学得入木三分,克劳莱小姐看得真高兴。给她治病的医生们见她兴致勃勃,也都十分欣喜。因为往常的时候,这位耽于逸乐的老太太只要害了一点儿小病,便愁眉哭眼的只怕自己活不长。

克劳莱上尉天天来向利蓓加小姐探听他姑妈的病情。老太太身体恢复得很快,所以可怜的布立葛丝竟得到许可进房去见她的东家。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的心上压着怎么样的一股热情,她和朋友见面时有什么动人的形景,凡是软心肠的读者一定想像得出的。

不久克劳莱小姐就常把布立葛丝叫进屋里去做伴。利蓓加惯会当面模仿她,自己却绷着脸一丝儿笑容都没有,她那贤明的东家瞧着格外觉得有趣。

克劳莱小姐怎么会害了这场倒楣的病,逼得她离开兄弟从乡下赶回家来的呢?这原故说来很不雅,在我这本格调高雅、情感丰富的小说里写出来,老大不得体。你想,一位向来在上流社会里出入的斯文妇人,忽然因为吃喝过度而害起病来,这话怎的好出口?她自己定要说病是天气潮湿引出来的,其实却因为她在牧师家里吃晚饭,有一道菜是滚热的龙虾,她吃的津津有味,吃了又吃,就此病了。玛蒂尔达这一病害得真不轻,照牧师的口气说话,她差点儿没“翘了辫子”。阖家的人急煎煎的等着看她的遗嘱。罗登·克劳莱盘算下来,伦敦热闹季节开始以前,自己手里至少能有四万镑。克劳莱先生挑了许多传教小册子,包成一包送给她;这样,她从名利场和派克街走到那世里去的时候,心上好有个准备。不料沙乌撒浦登地方有个有本领的医生及时赶到,打退了那几乎送她性命的龙虾,养足了她的力气,总算让她又回到伦敦。情势这么一转,从男爵大失所望,心里的懊恼全露在脸上。

那一阵大家忙着服伺克劳莱小姐,牧师家的专差隔一小时送一趟信,把她的病情报告给关心她的人听。那时在他们房子里还有一位太太在害重病,却没有一个人理会——那就是克劳莱夫人。那位有本领的医生也曾给她看过病,诊断过后,只是摇头。毕脱爵士没有反对医生去看她,因为反正不用另外出诊金。这以后大家随她一个人在房里病下去,仿佛她是园里的一根野草,没人管她。

小姑娘们也得不到老师的极有益处的教导了。夏泼小姐看护病人真是知疼着热,因此克劳莱小姐只要她一个人伺候吃药。孚金在她主人离开乡下之前早就失去了原来的地位。忠心的女佣人回到伦敦以后,看着布立葛丝小姐也和自己一样吃醋,一样受到无情无义的待遇,心里才气得过些。

克劳莱上尉因为他姑妈害病,续了几天假,在乡下做孝顺侄儿,天天守在前房伺候着(她睡的是正房,进去的时候得穿过蓝色小客厅)。他的父亲也总在那儿和他碰头。只要他在廊里走过,不管脚步多么轻,老头儿准会把房门打开,伸出鬣狗似的脸儿对他瞪眼。他们两个为什么你看着我我防着你呢?想必父子俩赌赛谁的心好,都要对睡在正房受苦的人儿表示关切。利蓓加常常走出来安慰他们;说得恰切一些,她有的时候安慰爸爸,有的时候安慰儿子。两位好先生都着急得很,只想从病人的亲信那里刺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