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从山那边来(第6/21页)


博里斯和娜塔莎已经死了。一个先病死了—格兰特忘了是哪一个—接着另一个也死了,跟伤心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他和菲奥娜对房子做了些修修补补的工作。他们参加越野滑雪。他们虽然不是很善于交际,但还是渐渐有了些朋友。不再有兴奋的调情,晚餐聚会上不再女人把光光的脚趾伸进男人的裤腿里往上爬,不再有放荡的妻子们。

不公平的感觉渐渐消退,格兰特可以认为这一切来得恰逢其时。女性主义者和那个不幸的蠢女孩自己或是他那些怯懦的所谓朋友们恰逢其时地把他推了出来,从一种事实上就要变得得不偿失的生活中推了出来,而那种生活也许最终会让他失去菲奥娜。

要去草地湖做第一次探访的那天早上,格兰特早早就醒了。他浑身充满了肃穆的麻刺感,就像以前和一个新女友第一次约会的早晨一样。这感觉并不是真的和性有关。(后来,当见面成为例行公事,就完全和性有关了。)有一种发现的期待,几乎是一种精神的扩展。还有胆怯、谦卑和警觉。

他出门太早了。两点钟之后才允许探访。他不想坐在停车场等,所以把车开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雪已经开始消融。还有大量的残雪,但是初冬炫目严酷的风景已经破碎了。灰色的天空下,一堆堆满是孔洞的雪像田地里的垃圾。

在靠近草地湖的镇上,他发现了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花。他以前从来没有给菲奥娜送过花,也没有给任何人送过。他走进草地湖,感觉就像一个没指望的求爱者或卡通片里内疚的丈夫。

“哎呀,这么早的水仙花,”克里斯蒂说,“一定花了你不少钱吧。”她在他前面走到厅里,走进一个餐具室,或者也可能是厨房,打开灯,找了一个花瓶。她是个胖乎乎的年轻女人,已经对自己的身体自暴自弃了,除了头发。浓密的金发,是鸡尾酒女招待的风格,蓬松华丽的发型,或者是脱衣舞娘的发型,顶在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

“在那边,”她说,点头示意他去大厅那边,“名字就在门上。”

真的就在装饰着蓝鸟的名牌上。他不知道是否要敲门,然后敲了敲,打开门,叫她的名字。

她不在。橱柜关着,床很平整。床头柜上除了一盒克里奈克斯面巾纸和一杯水,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照片或图画,也没有书或杂志。也许那些都得放到壁橱里。

他回到护士站,或者叫接待处还是别的什么名字。克里斯蒂说:“不在吗?”一副吃惊的表情,他觉得是在敷衍。

他犹豫不决,抱着花。她说:“好吧,好吧—我们把花放在这里。”她叹着气,带他沿着大厅走,好像他是第一天上学的差生,然后来到一个很大的中央区,那里有教堂一样的天花板,地上铺了地毯,阳光从巨大的天窗里透进来。一些人靠墙坐在安乐椅上,其他人坐在中间的桌子旁。人们看起来都还不错。年老—有一些老到差不多需要坐轮椅了—但是很体面。过去,格兰特和菲奥娜探访卡法先生时,看到过一些令人不安的场面。老女人下巴长着胡须,有人的暴眼像烂李子;流着口水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人,疯狂讲话的人。现在好像最糟糕的情况已被清除了。或许使用了药物和外科手术,也许还有一些治疗畸形、语言和其他方面失禁问题的手段—这些手段甚至几年前还不存在。

不过,有一个非常忧伤的女人坐在钢琴旁边,用一根手指敲着琴键,没能弹出什么曲调。另一个女人,从咖啡壶和一堆塑料杯子后面盯着看,看起来厌倦透了。但她应该是雇员—她穿着和克里斯蒂一样的浅绿色裤子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