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偶像李普曼(第2/2页)

尽管遥不可及,但这个人让我终生无法摆脱。我常常会很好奇地思考这个国家的走向与一代人的使命——这或许是李普曼留给我们这些人的最后一点“遗产”,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大历史的苦思中而不能自拔——当物质的繁荣到达一定阶段,当贫富的落差足以让社会转入另外一种衍变形态的时候,我们是否已经储备了足够的人才和理论去应对一切的挑战?我们对思想的鄙视、对文化的漠然、对反省精神的抗拒,将在什么时候受到惩罚和报应?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个人来讲,这都是一些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这些年来,我把自己的时间大半都投入中国企业史的梳理和写作中,我想在这个极其庞杂却并不辽阔的课题里寻找出一些答案。我想静下心来做一点事,为后来者的反思和清算预留一些略成体系的素材,我还企图证明,这个社会的很多密码和潜流可能会淹没在中国经济和公司成长的长河中。

我倒是做过一件与李普曼最接近的事情。

2005年,我创办蓝狮子财经出版中心,在一次版权交易中偶尔得悉,我当年在大学时读过的那本《李普曼传》(新华出版社1982年出版),并没有得到作者罗纳德·斯蒂尔的授权,是一本“盗版书”。于是,我设法找到了翻译者,竟又得知斯蒂尔还活着,隐居在美国西部的一个小镇上。我通过e-mail联系上他,斯蒂尔对当年的“盗版”非常恼怒,得知我想再度得到授权,先是表示不信任,后又委派华人朋友到上海面谈确认。历经3年时间,到2008年11月,我终于购得中文版权,并出版了最新版的《李普曼传》。此事几经周折,结局却得偿心愿——我终于用自己的方式,对李普曼致敬。

在我的生命中,李普曼式的梦想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一些听上去很遥远,却让人在某些时刻会产生坚定心的声音。1959年9月22日,李普曼在他的70岁生日宴会上说——“我们以由表及里、由近及远的探求为己任,我们去推敲、去归纳、去想象和推测内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它昨天意味着什么,明天又可能意味着什么。在这里,我们所做的只是每个主权公民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其他人没有时间和兴趣来做罢了。这就是我们的职业,一个不简单的职业。我们有权为之感到自豪,我们有权为之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20多年前,一个叫吴晓波的中国青年读到李普曼和他说过的这段文字。20多年来,时光让无数梦想破碎,让很多河流改道,让数不清的青春流离失所,却只有它还在星空下微弱地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