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一滴汗在她肩膀上的背包肩带下流出,一路向下流到了她的两乳之间。从大门后面的左手边,她惊讶地听到了小提琴演奏的古典音乐的旋律,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听到像这样的音乐。如果她对音乐感兴趣的话,她应该会把钱都花在嘻哈音乐上吧。“但我实在不想再花钱住酒店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说道。

“你就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去借宿一宿吗?在我处理这些事的时候?”

她已经编好了故事,随时都能脱口而出。“实在没有,”她答道,“过去几年里我一直住在西班牙,基本上和很多人失去了联系。现在我妈妈住在医院里,我希望能离她近一点。而且,你知道的,我刚回国,发现在这里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了。你也知道伦敦的人员流动很大的。我和上学时候的朋友失去了联系,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亲戚。只有妈妈和我……”

她停了下来,然后像她这些年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那样,睁着受伤的大眼睛看着他。这副表情已经帮她度过了无数尴尬又棘手的处境。“很抱歉,”她总结道,“你也不想听我唠叨我的麻烦。”

撒谎是很容易的,当你掌握了诀窍之后非常简单。只说你已经能非常自信地说出来的内容,编得越接近事实越好,这样你就不会被拆穿,然后摆出一副极易受伤的表情,并尽快找借口避开这个话题。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无论你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

房东的表情看上去稍微有些放松。他认为他吃定我了,她心想,认为他了解了我的境遇,他现在应该在用手玩弄着他的胡子,如果他有的话。“哎,”他回应道,声音里充满了猜测的语气,“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她低声下气地对他说,“我能理解。但是这就意味着……你知道的……我手头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推荐信的文件,因为在我离开西班牙之前我是一直住在家里的。”

“你在西班牙都做些什么呢?”他问道。

她说出了已经编好的故事,尽管很多人都没有兴趣听。“我结婚了,他在阳光海岸开了一间酒吧,我当时多傻呀……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回来了,没有丈夫。生活就是这样,不是吗?”

他看着她,思考着,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英镑的光芒。“我猜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他说道。

你蒙谁呢?你不就是个只收现金的房东,租房广告都是贴在报刊店的橱窗里的。我料想你这辈子连一封推荐信都没查看过,只要按月交纳房租就行。当然我们能达成一个协议。

“也许我能再多给你一个月的定金?”她提议道,尽管她才想到这个主意。“我觉得我大概能负担得起,我自己有一些私房钱,至少我能从家里拿出来的就这么多,我的自尊全都丢在托雷莫利诺斯3了。”

他看上去很欣慰,转而变得贪婪起来。“你知道这定金包括首月租金、末月租金和损坏赔偿金是吧?”

“我觉得也应该是,”她平淡地说道,看着墙上和她眼睛水平的一处油腻腻的污渍。有人——或者说人们——很明显摸着黑走到这儿,用手扶着墙保持平衡。我敢打赌房顶的那些灯泡没有一个亮的。

“好吧,也许你想看看你的一居室公寓了。”他说道。

“一居室公寓”说得有些夸张,但她应该早就预料到了,租房广告是登在报刊店橱窗里一张脏乎乎的文件卡纸上的,而不是在房屋中介橱窗里那种光滑的照片。诺斯伯恩的变化还是飞快的,但市里还没把钱投到这么靠南的地方,而这些维多利亚时期的街道还继续使用着日益减少的石膏板墙,只有两个炉灶的炉子以及堆满自行车的走廊。

至少这房间的大小还可以。位于房子的正面,它曾经肯定被用作会客厅。但房间里有股怪味。关着的推拉窗使得这间屋子在闷热的高温下散发着异味,透过那扇窗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外面的街道。在她之前的房客把丢弃的衣服全都堆在了角落。同时,她也注意到在她左手边的厨房操作台上留下的一堆食物。一袋土豆已经发黑并淌着臭水,半个洋葱,一大块芝士,一罐打开了的青褐色泡菜,还有一块切片面包的一端,在发毛的霉菌覆盖下很难辨认出来。水槽里泡着一只碗和一个马克杯,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气味。水一滴一滴地从水龙头里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