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生死盘(第4/20页)

“睡不着。”端木翠咬了咬嘴唇,侧脸偎着他的胸膛,伸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一下又一下。

展昭笑她:“真该有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的模样,像个舍不得人远行的小孩子。”

“我又没送过人远行。”

展昭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低下头时,正看到她面上的抓痕,伸手轻轻触了触:“是不是做噩梦了?”

“梦又不是真的。”她答得飞快。

那看来是了,展昭失笑:“那再睡会儿。”

“什么?”

“你再睡会儿,我走的时候再叫你。”

展昭并不避嫌,待她躺下后,拉过被子帮她盖上。被褥微温,想是展昭起身未久,端木翠往被子里缩了缩,展昭微微一笑,坐在床边将衣裳一件件叠好。

“以前,也会这样,总要远行?”端木翠到底睡不着。

“是。”展昭点头,“来来回回,都收拾习惯了。”略顿了顿,忽然浅笑,“若是每次离开,都有端木在身边,就好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展昭低下头去继续叠衣裳,“以前来来去去一个人,无牵无挂,乐得洒脱;现在突然觉得,两个人也是好的。”

“突然觉得?”端木翠翻了个身,支颐看他,“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的?”

“就是刚才,看到你睡在这里。”展昭微笑,声音却忽然变得很轻,“好像……一个家一样……”

端木翠愣了一下,慢慢坐起来。

家?

“展昭,你好像不常回家。”

“是,我少时离家,拜师学艺,然后闯荡江湖,入公门,很少回家。偶尔回去,也是来去匆匆。”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有娘,还有哥哥嫂嫂。”展昭想了想,唇角绽出微笑来,“还有侄儿侄女,上次见,皮得不行,现下应该长高些了。”

“这么想家,为什么不常回去?”

展昭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离家太久,每次回家,娘待我都像贵客,诚惶诚恐,客客气气,唯恐哪处怠慢了。回到了家,反而不自在。倘若能住久些日子,说不定能找回素日一家子人的和气,只可惜,总只那么一两天。有一次离家,娘和哥嫂送了我一程,他们一路上聊些家事,哪家的租该收了,该去给哪位亲戚做寿了,该采买什么,该给孩子添什么衣裳——我插不上话,看他们絮絮叨叨,好生羡慕,似乎自己是个外人。”

“展昭……”端木翠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展昭笑笑:“其实没什么,只是有些时候,有些感喟罢了。”

“展昭,如果……”端木翠说得吞吐,“我是说如果,我们是一家人,那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展昭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他微笑着看向端木翠,“那怕是要用光我一辈子的福气了。”

“你不愿意?”

“我只怕我的福气不够。”

端木翠愣住了,看着展昭,眼泪慢慢流下来。

“怎么又哭鼻子?”展昭抬手给她拭泪,“眼泪沾到伤口就不好了。”

“我想跟你做一家人,展昭,你娶不娶我?”

“娶。”

“福气用掉了也娶?”

“娶。”

“没有骗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端木翠含着眼泪笑出声来,伸出手去搂住展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展昭,我一定嫁你,谁都拦不住我。”

横竖是睡不着了,端木翠爬起来帮展昭叠衣服。

这怕是她头一次像模像样地叠衣服,展昭微笑着在一旁指点她:“先摊平了,袖子收过来,依着中线……”

“也不难嘛。”很快就叠好了一件,端木翠很得意,“怪道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原来我也会叠衣裳的。”

“行兵打仗都不在话下,叠件衣裳,能有多难……”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然后是小衙役毕恭毕敬的声音:“展大人,马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