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裂痕(第3/4页)

她又瞥了五少夫人一眼,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在她耳边问,“方才三妹冲你使眼色……五嫂是没有看见?”

五少夫人回过神来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环顾室内一圈,难得地露出了微微的烦躁。

“她年纪小不知道规矩!父母俱在,亲事我们做兄嫂的怎么好插——”话说到一半,五少夫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扫了七娘子一眼,掩饰地一笑,却也没有转开话题,而是沉默了下去。

七娘子又如何不知道五少夫人的意思?就算于翘和五少爷的生母在世,以许夫人的强势,这门亲事也就看个太夫人的脸色就完了。五少夫人就算做工夫,也只能私底下为于翘在太夫人耳边说几句话,看太夫人高兴不高兴出面搅黄了这门亲事。

不过,三姑太太嫁得好,大伯子是两淮盐运衙门里的转运使,虽说官职不高,家境却很殷实,和宫里的太监阉人们往来很频繁。太夫人和许夫人未必不高兴借着于翘的亲事,拉一拉和三姑太太的关系,下一着无关紧要的闲棋。

七娘子的心思忽然间就沉郁了下来:她虽然并不怎么喜欢于翘,但看着一个花季少女的一生,就这样在转念间被决定,依然给了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快。

她也没有再行探问,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情真意切的叹息,倒像是真的惹恼了五少夫人。

她忽然凑到了七娘子耳边,低声又急促地道,“三姑太太是早就对于静透出过风声,范家呢,门第虽然低了些,世代没有做官的。但范智虹才华高妙,很得皇上的赏识,家里亲戚做的是盐运生意。和三姑太太来往得频密着呢,虽然眼下门第是低了些,但再过几年考了举人,捐个官在身上,可不也就起来了?”

在喧天的锣鼓里,她的语调透着反常的紧张和高亢,七娘子倒不由被她吓了一跳,顿了顿,才低声问。“可于翘活像是第一次听说……”

五少夫人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轻声道,“女儿家的亲事,自然是父兄做主,她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着?还不是得嫁,我索性也就懒得说。”

她似乎是被七娘子的那一声同情的叹息惹恼,分辨似地又添了一句话,“也就是她小孩子不懂事,才会嫌人家长得丑!”

最后一句话虽然拐着弯儿,又刺了刺七娘子,但七娘子却并不在乎,她震惊地扫了五少夫人一眼,确认对方眼中果然有些不快,倒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礼教,从来都是约束不了人性的。

就是受着古代淑女教育长大的五娘子、六娘子,也都会有自己对亲事的憧憬。而就是最古板的大太太,也都会在高兴的时候许诺七娘子‘你的夫婿,你自己选’。

尽管最后没有实现,但也充分说明,即使是在大秦这个礼教森严的社会,如若情况许可,家人总是会在亲事上问过女儿家的意愿的。

只看五少夫人因为自己同情于翘而生气,就能知道她对于翘毕竟是怀抱了一份责任感,所以才会以为七娘子这一声叹息,是在隐晦地指责她不照看丈夫的同母妹妹。而她所为自己分辨的几句话,也说得上是有理有据。但最后一句,就实在是透露出了她的确是未曾把这件事告诉过于翘。

对一个在道义上,在责任上甚至在自我认知上,都处于她羽翼之下的庶妹,连一句告知都懒……五少夫人是从来也没有把于翘当作是一个有生命、有意志的存在,没有对她释放出一点关心,才会这样地疏忽她的心理状况?才会吃力不讨好,为她安排了不错的归宿,却还可能被于翘埋怨?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体会过待嫁女儿的心情,不知道每一个待嫁女儿,即使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也都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在婚事上有自己的知情权?

以五少夫人的精明,吃力不讨好,似乎不是她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