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棺木囚车(第2/5页)

捕吏递过囚衣,硃安世接来套在身上,另一捕吏先将钳上铁圈箍住他的脖颈,铁圈前面链着两根铁链,链端两个铁扣,分别铐住他的双腕,锁好,又用铁钛铐住他的双脚。而后捕吏推过囚车,打开木栅门,硃安世抓着木栏,抬腿钻进囚车,手足铁链哐啷啷响,他靠着木栏坐好,见两边围观的行人大多脸露赞意,不由得微微一笑。

郡守又下令:“将这小儿也押进去。”

漆辛迟疑了片刻,才松手,一个捕吏捉着驩儿的手臂,将他拉到囚车边,抱起来推进囚车里。

硃安世并不出声,望着驩儿笑了笑,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刘敢取出刺客绣衣上那片断锦,细细指给杜周看。

“卑职初见这断锦,看它织工细密、纹样精细,怀疑是宫中内造,便拿到未央宫织室去查问。织室令见到这片断锦,先是一愣,随即便掩住惊讶,说这锦并非出自织室。我看他神色异常,便没有多说。回来后,立即去找了一个旧识,他曾在织室为丞,眼光极老到,他看到这片断锦,毫不犹豫说这定是出自于宫中织室。仅从经线数量上就可以看得出:一寸锦,民间经线一般四百根,最好的也只能到五百五十根,宫中织室织的锦,经线则是六百根。”

“哦?”

“此人与织室中一个织妇有旧情,我让他将这片断锦偷偷传递给那织妇看,那织妇看了也一口断定,这锦必定是出自宫中织室。她说这锦是绒圈锦,所用的不是普通提花技艺,而是起圈提花——”刘敢指着上面的纹样说,“普通织锦,纹样与锦面平齐,起圈提花却能让花纹突起成绒。是用细竹丝做假纬,用经线绕着假纬起圈,织好后再抽去假纬。这种技艺是织室近年新创,尚未传到民间——”

“当真?”杜周一直闭目在听,不由得睁开眼睛。

“这两人断不会看走眼,这片断锦必是宫中之锦。如此看来,这事疑窦实在太多:既然是宫中之锦,为何织室令不敢承认?扶风那些刺客为何会穿宫中之锦?能用宫中官锦做袍,那些刺客来历大不一般。刺客不一般,他们要刺杀的那小儿必定更不一般。”

“嗯。”

“卑职已经买嘱那个织妇,让她暗暗查探这锦的来龙去脉。卑职怕她一人力单,织室归少府管,卑职又在少府中找了两个人,分头去查这事。”

“暗查。”

“卑职知道,此事看来非同小可,况且刺客之事已经无关汗血马,越出大人职分,卑职一定小心在意。”

“好。”杜周微一点头。

“此外,那盗马贼妻子所留暗语,卑职还未猜破,不知大人是否——”

杜周微微摇头,盯着几案上的苍锦,沉思不语。

硃安世和驩儿坐在囚车里,前后二十几个卫卒骑马监看,离开梓潼,返回原路,缓缓北上。

硃安世见驩儿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他伸手揽住驩儿,想安慰几句,却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他口中含着一卷细铁丝。

这铁丝是在赵王孙庄上时,韩嬉赠给他的。只有一尺多长,比马鬃略粗,铁丝上遍布细密铁粒,是一根丝锯。当时硃安世拿着试锯一根木桩,没几时,木桩应手而断,他大为高兴,连声道谢,卷成小卷儿藏在贴身处。

在梓潼府寺外,他见无法突围,便假意整理衣衫,偷偷取出丝锯卷儿,又借扯掉假须,趁机将丝锯藏进嘴里。

率队的校尉异常警醒,不论白天黑夜,随时命人轮流紧看,士卒稍有懈怠,立遭鞭打,故而丝毫没有空歇。硃安世只能一直闭着嘴,丝毫不敢动唇齿。到吃饭时,士卒隔着木栏递进干粮,硃安世接过来,却不能吃,转手递给驩儿。驩儿并不知情,见硃安世不说话不吃饭,虽然接过,却只拿在手里,也不吃不语,低头默默坐着。硃安世心里着急,却不好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