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宇野木洋日 日本京都大学教授(第3/3页)

问:那么,在中国,除您以外,可以称为写纯文学作品的作家还有吗?

答:余华早期的作品可以称为纯文学,其他人就想不出来了。不过新人中尚有可期待的作家。关于年轻作家薛忆沩,我写了评论。也许出乎你意外,我也在写评论。中国文化原本是吞进去的没有消化的大杂烩。不论是基督教还是别的什么,一律都挤在一个管道里,即为“应有尽有”的状态,可是一切又都没有消化,已往的东西经历一百年,甚至数百年,一直把它们“拖”到了今天。中国的九十年代可以说是反理性的时代。理性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要了解黑暗,理性是必不可少的。

问:可否请您谈一谈您的作品与现实的关系?常有人说您的作品与中国现实不接轨。没有国籍。我并不这样看,比如说,与“文革”的关系。您的“文革”体验是怎样反映在作品中的呢?

答:批评家们总是盯着作品表面,讲作品要反映社会,表现作家的体验什么的,这样评价大众文学尚可,可是真正的纯文学则不是那么简单地反映现实。外界的矛盾、斗争不会在作品中作直接的表现,而是转化到作家精神世界中去之后再通过作品展现出来。作品所表现的是作家的精神世界,但这种精神世界受到了外界的影响,所以,它不是简单就可以把握的,不留心的读者会看不到,而它确确实实是反映社会现实的。我的作品中反映文革影响最深的,说起来要数《黄泥街》了。

问:您是否看电视、电影?您对文学以外的艺术有兴趣吗?

答:电视嘛,是啊,电视我几乎不看。电影呢,偶尔看看法国艺术片。其他呢……日本的舞踊“Bottle”我看过,非常喜欢。绘画方面,喜欢达利和凡高。

问:听说您每天都写作,一天写多长时间呢?使用电脑吗?

答:我每天上午写两个小时,一般是九点至十一点之间。我的笔比较慢,一天大概只写一千字左右。我的眼睛不好,所以不使用电脑,而是在稿纸上写作。但是,我上网,一天看一两个小时左右。我对国家大事感兴趣,还看人们关心什么事情,对世间事执何见解等等。比如今天,就有大学生把刚生下来不久的小狗崽儿放到微波炉里烤了十分钟这样的消息。近来人变得怪怪的,很悲哀。从网上得到的消息确实在我的作品中有反映。

问:您儿子已经有二十二三岁了吧?他读您的作品吗?他如何看待您的作品呢?

答:我儿子一半像我,一半像我丈夫,专业是化学,他的头脑不适合文学,但是他最近终于读我的作品了。

问:残雪是您的笔名,取这个笔名有什么原因吗?

答:这与黑暗同义。“残雪”在高山之巅,也就是不受外界影响,就是这样的。

问:听您的谈话,感到您总是盯住“反面”看不放松。您是否有所有的事物都存在正反两面的强烈意识呢?在这个问题上,您是否受到辨证法的影响?

答:我懂得辨证法这个词的意思。“残雪”是白色的雪,但是它的背后也存在黑暗的东西。

问:在日本,提起残雪就必然连带起近藤直子。我觉得在日本形成残雪印象带有强烈的近藤介绍的印记,对这种情况您如何看?

答:自然我希望我的翻译、研究者越多越好。日野启三也在研究我的作品,他与近藤的观点有些不同。我希望得到更多人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