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万彬彬 圣・奥勒佛大学当代比较文学系教授(第4/8页)

问:那么你同意把你的小说跟真实生活中的你连在一起吗?

答:那完全是他们的想象,与我无关。

问:外国肯替你出书是不是因为西方有幻想小说的传统?

答:可能没关系。他们的是非理性文学,是现代文学。我的作品当然有现代主义的因素,但与他们的都不同。

问:谈到现代主义,我们能不能谈谈你的三篇最引起争论的作品:《一个艺术家和读过浪漫主义的县长老头》、《一个女人关于阳刚之气的精彩演说》和《突围表演》,比如说,在你……

答:那篇《一个女人关于阳刚之气的精彩演说》实际上是我的讲演,是一九八八年在上海的讨论会上发表的,后来我把它附在《突围表演》的后面。这篇东西本身在今天看起来是一篇女性主义的宣言。虽然我没学过理论,也全是出于虚构,但它有很强烈的妇女解放和性解放的意识。他们不懂,而且非常反感。我主张一个女人不应该听外界的,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他们特别反感。而《一个艺术家和读过浪漫主义的县长老头》是一般人看不懂的。在国内引起不少的争论。

问:我看过一篇评论文章,作者说基于他对《突围表演》和《一个艺术家和读过浪漫主义的县长老头》的了解,他们认为你开始从梦幻转向现实,从自身自我的体验转向外在客观描写,从一种人类的整体类的生存状态转向特定精神文化,带有一种冷嘲和讽刺的味道。

答:他根本没看懂。他的评语正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写的时候就知道,这些评论会这样评的。《一个艺术家和读过浪漫主义的县长老头》和《一个女人关于阳刚之气的精彩演说》完全不同。“县长老头”是梦幻的作品。他们从表面上看,好像是骂人的,其实与外界无关。是我内心的独白。那五个艺术家都是艺术自我和日常自我分裂成五个人,绝对不是从日常生活中取来的样板。五个艺术家是那么肮脏,龌龊,他们以为写的是他们,是骂他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在谈我的艺术自我,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写的是我的世界。他们不懂得深刻的幽默是对自己的幽默。

问:有文评指出虽然你的小说写梦幻,情绪和心理,但是你常常用第一人称;虽然有时角色无名无姓,没有情节发展,但能感觉出是女性的语气,你同意吗?

答:我同意,但不是常常。在《突围表演》中的叙述者是“笔者”,这个“笔者”是个男的。我非常女性化。正因为我的作品太女性化,他们不能接受。

问:好,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你说你写作时凭直觉感受,但是你是否有意识地从女性的观点去写女性的思想和感情呢?

答:我不是有意识地这样写。在国内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来了美国我才知道这与西方不谋而合,以前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搞。他们都说我是女性文学,非常女性化。

问:所以你同意他们的观点?

答:我同意。

问:那么一般中国女作家呢?

答:她们太世俗,不能彻底超脱,不敢跟男作家及评论家们对立。

问:那么,你跟你爱人的关系呢?

答:我跟他的关系啊,他是一个孤独的人,而且特别悲观。当时他下放农村,与我哥哥一起。后来运动过了,所有知青都回城了,他一个人住在一个破庙里,不愿走。种一圃菜,想一辈子待在那儿。后来想想还是回来了。他不愿意跟社会打交道,除了隔一阵子出去买些菜以外,他根本不出去。

问:他做不做家务?

答:他也做家务,而且他做的多。有一段时期我们开裁缝店,他做裁缝,我写作。

问:所以你们的关系是平等的?

答:我不知道是不是平等。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文化,不是那种不识字的没文化,而是没有某些中国文人的那种文化,我就喜欢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