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壶(第4/13页)

“就是这个。”

顺着斯波的手势,可以见到壁龛里黑漆的台上放着一把壶。

“不知称不称你的心……”

雄介不由两手撑地俯下身去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个质地浑然、晶莹透亮的壶。

壶高约四十公分,从壶上部开始自然地朝下扩大,充分表现了它的圆形美后渐渐地缩小,最后又稍稍扩大了一圈形成一个稳定结实的底盘。

整个壶看去犹如一个纺锤,雍容华贵而又亭亭玉立。

雄介当时对斯波并没有提太多的要求,只是说了句:“这东西是纪念我妻子的,希望不要太俗气……”可眼前的这个壶,真正是合着雄介的心意似的呢。

与那优美的形状一样,雄介对其色调也十分称心。

那色调乍一看似乎是洁白晶莹,然而仔细看却发觉它绝没有普通瓷器的那种牵强,而且透出一种令人陶醉的甜甜的感觉。

“这并不是单纯的白,是白色中渗着些炼乳色。”

斯波说得不错,这色调洁白里显出些浅浅的灰色,更增添了一种祥和的感觉。

“总算体现了你那材料的气质。”

“太感谢了!真没想到会这么漂亮,我一定会永远珍惜它的。”

“总算没让你失望,我也放心了。这壶,插上几束花,将它放在壁龛上,更能显示它的风致的呢。”

对斯波的话,雄介颔首表示赞同,一边将脸凑近那壶仔细地看着,他越看越感到壶质像自己的妻子的皮肤,嘴里不由喃喃地道:

“太像了……”

妻子的肌肤有着北陆地区特有的白润,虽说过了三十有些发福,但那肤色还是光洁白凝的。

现在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洒落在那壶上,那洁白的瓷质与雄介在室里与妻子戏耍时见到的妻子的裸体一般无二。

“妻子,也一定十分称心满意的呢。”

“不过,不瞒你说,这是件失败的作品。”

“你说什么?”

雄介吃惊地追问道。于是斯波站起身子将那壶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这里,有一点痕纹。”

斯波一说,仔细一看果然壶口下有一点淡淡的朱色的痕纹。

“这是窑醉。”

瓷器在烧制过程中,湿度和氧气的高低与多少会使瓷器的色调产生微妙的变化,这一点常识雄介也是知道的。所以往往火候掌握得不好,烧出来的瓷器便会不尽如人意。这种情况,行话便称为“窑醉”,这“窑醉”在很多场合下是一种无法避免的不可抗力。

因此,陶艺家们为了得到最理想的东西,往往反反复复地烧制许多相同的东西,从中选出最好的作品来。

“真是太丢人了!”

斯波将壶放回原处,惭愧地低下了头:“就这么一件作品……”

雄介重新看了看那壶上的一点淡淡的朱色,犹如不经意地洒落在上面的雨点。这朱色与周围的洁白相比显得有些不同,但并不感到十分不协调。

“我看去,并不觉得是痕纹呀。”

“这是您的感觉,可我的初衷是要求洁白无瑕的呀。”

“这朱色是偶然产生的?”

“当然啰,我本意是绝不希望有这杂色的。”

雄介不由得用手在那朱色的痕纹上轻轻地抚摸着,一边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莫非,这是泪痕吧。”

“……”

“妻子曾反复地哭诉,说她不想死。”

“您能这样认为,我是非常感激的。”

“这就当它是我妻子的泪痕,这壶就叫泪壶吧。”

雄介说着将壶抱了起来,就像拥抱着妻子似的将那壶紧紧地贴在了胸前。

愁子“断七”的祭事是在雄介家里进行的,参加者只是极少的几位关系密切的亲友。

除了愁子的父母,便是几位旧时的好友和一些关系亲密的邻居,总共才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