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7页)

在那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深泽一步也没有离开那个房间。他沉溺在女孩对他的需要和渴求之中,享受着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给对方带来愉悦的满足感。即使连起身去拿水或者去洗手间,女孩都会慌张地不知所措。而只要握着她的手,她就会一动也不动乖乖地睡在他身边。女孩的呼吸不间断地拂过深泽的手背,她总是像抱着比生命还重要的宝藏一样,将深泽的手紧紧抱在怀中,身体缩成一团。

第三天的早上,深泽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这张熟睡中安静的脸,他第一次觉得,每次驶过都会发出震耳欲聋响声的电车,其实与这个房间离得很远。半睡半醒之间,女孩又开始摸索他的手了。她模模糊糊仿佛无法辨识方向一般把手探向深泽,等确认他在那里之后,才安下心来。

“你到底是谁?”深泽心里问道。可是他却无数次都把这个问题埋回了自己的心里,如同惧怕那个答案将会带来的,无法改变的结局一般。

白天呆在家里的时光也不再无聊,深泽觉得只是靠在墙上看着她幼小无助的样子就非常有趣。最初的施虐心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是心里一股带着寂寞的闷热。

“你过来。”深泽朝着刚醒过来的她招招手。

女孩马上爬了起来,一声不响地走到深泽面前。深泽盘腿坐在那里,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女孩的身体柔软得如同棉絮一般,又温顺得像猫一样,深泽轻轻拥着她的身体。在这间炎热狭小的房间中,他却看到了北海道仲夏茂盛的薰衣草花田。小时候在学校组织的短途旅行中,他被一直蔓延到天边的紫色所蛊惑。尽管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薰衣草花田,那天的阳光和暖风中幽幽的薰香,却触动了一个一直埋藏在他的脑海中的画面。

他已经无法确定那个是自己幼年的记忆,还是一个被当真的白日梦。深泽总能想起某个夏日午后,广袤的薰衣草花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松树林边,放眼望去,世界就是由蔚蓝、深绿以及淡紫色组成的颜料盘。薰衣草花田的正中有一棵大树,母亲穿着白色连衣裙带着一顶时髦的草帽,父亲在树下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铺开帆布。而他因为不够高,视线被重重的薰衣草覆盖,听到远处母亲呼唤他的声音,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任凭植物的茎叶拍打在脸上,盲目的四处乱跑。混乱间一双大手把他从紫色的包围中解救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阳光和蔚蓝的天空,还有父亲笑得格外灿烂的脸。然后他也笑了,扑到父亲怀里。父亲抱着他朝不远处的树下走去,而母亲正在那里亲切地朝他招手。

这么多年来,自己所追寻的,是否就是那个时候残留在脑海中的香甜呢?他舍弃了一切同龄人正在享用的放纵和不羁,将生活全部的压力当成了往上爬的台阶。他总是对自己说,只要熬过了这一步就好了。可是不管他走过了多少步,等待他的永远是更加艰险的境遇和更加深重的欲望。不知不觉间,当他回头看时,早已找不到自己的初衷了。而记忆中残留的香甜,也就这样在内心日复一日的焦虑和不甘中,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你去过北海道吗?”深泽抱着女孩轻轻地问道。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那里有像海一样的薰衣草花田,一望无际一直延绵到天际,好像要把整个大地都淹没一般。”深泽说道:“我那个时候常常在想,如果一家人能够在那里野餐,那种生活就叫做幸福吧。”

女孩依旧是没有说话。但是深泽可以感觉到,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前的那种柔软。

“等有空了,跟我一起去北海道看看吧。”他继续说道:“比起东京,那里离天空更近。到了冬天,还能够看到从北冰洋飘过来的浮冰哦。运气好还能看到趴在冰上的北极熊。”他突然笑出声了:“当然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