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16页)

不管怎么说,我的申请批准了,得到了一个四处走动的差使,这是我能期望得到的最好工作了。我被分配到住房调查队,查看房屋、水电和后院。我可以自行安排工作时间表,可以随意磨洋工,大家都料到我会这样。在寒冷的天气,我可以躲在快餐馆的后排火车座里消磨时间,一直到下班。此外,挨家挨户地串门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有时会发现十个人挤住在一个房间里,会见到挖在街道下面的厕所和被老鼠咬伤的孩子。这种状况我实在不太喜欢。牲畜围场的臭味附在我的身上,比纪尧姆的犬类服务社的狗臊味还要让人受不了。我对贫民区的状况虽然像印度人对大象一样熟悉,可是所见到的情景,就连对我来说也完全是陌生的。各种各样的人情气味,从沁人心脾的到令人作呕的,都以不同的程度追随着我。凡是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想像、激情甚至是谋杀,全都包藏在这表面看似单纯、平常的状态之中,简单粗俗得就像一个家庭主妇在波兰人商店里挑选卷心菜,一个酒徒把一杯啤酒举到自己那张苍白、呆板的脸前,或者是一个店主把女式灯笼裤和弹力衣挂到服装橱窗里。

这个工作我一直干到冬末,这时,一向留心这类事情的咪咪又有了新的主意。她认为在刚刚兴起的产业工人联合运动中,也许可以为我找个事做。这是在首次静坐罢工后不久的事。咪咪是产业工人联合会的餐馆职工工会的早期会员。倒不是因为她对她所工作的单位有什么特别不满,而是因为她相信工会,并且跟她所在的工会一个名叫格兰米克的组织者关系密切。她介绍我们相识。

格兰米克并不是那种说不上三句话就动手的粗汉,有许多方面都跟弗雷泽及赛维斯特相似。他是个大学毕业生,谈吐斯文,有点像为城市贫民区服务的福利团体中努力工作的牧师,对小流氓也态度温和,习以为常,这会使你感到有点遗憾。他的上身笔挺,但两腿相对较短,走起路来步履快疾,足尖朝内;马马虎虎地披在身上的那件双排扣长外套邋遢不堪,一头浓密的头发,是个和蔼可亲,甚至有点脆弱的人。然而,他可不是个对手们轻易对付得了的人物。他遇事应付自如,从不张皇失措。他坚毅、精明,对诡计骗术也略知一二,有时也会来两下。

我给他的印象很好,他承认,我可以成为一个组织者。他对我的态度确实非常好。我觉得我所以能给他留下好印象,不能完全归功于我自己,而是他正想方设法在追求咪咪。

可是,出于种种原因,我渐渐地对格兰米克越来越敬重。虽然他来来去去并不显眼,在餐馆的门廊和路边服务站的过道里并不特别惹人注目,可是每当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他能果断地采取行动,对自己造成的局面毫不畏惧。我也佩服他有先见之明,情况还没有明朗之前,他就已胸有成竹、是非分明了。

“是的,他们正在招雇组织者。他们需要有经验的人,可是到哪儿去找这种人?问题迅速成了堆,发生得太快了。”

“奥吉正是你们应该雇用的那种人,”咪咪说,“他能说工人们的语言。”

“噢,他真的能说?”格兰米克看了我一眼说。听到咪咪这样替我吹嘘,使我禁不住笑了起来,我说我不太清楚自己讲的是什么语言。

在我开始干上这一工作后,我很快便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影响。人们都争先恐后地踊跃加入工会,这种迫切的情绪几乎可以说出于本性,如同调换蜂箱时出现的繁忙纷乱场面,全都一心一意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由于意识到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才起来罢工和抗争,所以他们特别容易动肝火。这想必跟大迁移、争地运动或淘金热十分相似。惟一的不同是,这一次的目的在于争取正义和公道。声势浩大的罢工运动爆发了,人们在机器旁坐下来开会,会议非常严肃。这是汽车和轮胎工业罢工的情况,我觉得这一行动影响深远,它一直波及贫民区里最被人看不起的餐馆洗碟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