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17页)

当我向克雷道尔太太打听时,我的肚子空空的,饥肠辘辘,可我不能张口向她要饭吃,因为我记得她在食品方面是不太大方的。“你有钱吗,妈?”我问道。她的钱包里总共只有一枚五毛钱的硬币。“哦,你身边带点零钱是个好主意,”我对她说,“万一你想要买点什么,像口香糖或巧克力什么的。”要是西蒙给她留下一点钱,我会向她要一块钱的。不过,不拿她那最后的五毛钱,我照样能设法对付着过一阵子。要是拿了那五毛钱,我想,会吓坏她的,而且也太不近人情了。尤其是老奶奶刚去世,她已经有点害怕了。就像生病时那样,她坐得笔直,像在等待悲哀过去;这样停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有位乐队指挥叫“停!”的那样。她不肯跟我讲西蒙干了些什么,宁愿死抱着自己的看法。她不希望我对此多嘴多舌。我知道她的脾气。

我又稍微多待了一会,因为我感到她盼着我这样。可是,到了我终于该走的时候了,我往后拖开我坐的椅子时,她说:“你要走了?你去哪儿?”这话是问我在卖房子时为什么不在。这我没法回答。

“噢,我在南区的那间房还在,这事我以前跟你说起过。”

“你在工作吗?你有没有工作?”

“我一直有些事做。你不知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面答话,一面稍稍避开她的脸,虽然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就像一把有凸齿凹槽的钥匙,一把可耻的、存心不良的钥匙。

我沿着林阴道朝艾洪家走去,在芝加哥四月傍晚可爱的紫色雾霭中,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泛绿吐翠,空气中弥漫着碳和清理出的阴沟泥的气息。借着犹太教堂的灯光,可以看到人们穿着新衣,戴着生意人的帽子,手拿放有祈祷用品的方形绒盒,走出教堂大门。这天正是逾越节[2]的第一夜,死亡天使穿过所有没有鲜血标志的大门,夺走埃及人头生子的生命。后来犹太人就成群结队往沙漠进发。我没有继续向前走,考布林和五产把我给拦住了。我刚来到大街上,绕过人群走时,他们就看见我了。他们站在路边,五产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瞧!”他说,“今天晚上谁进教堂啦!”两人都咧嘴笑着,看上去他们刚洗过澡,全身干干净净,雄赳赳地浑身是劲。

“嗨,猜猜是什么事?”考布林说。

“什么事?”

“他不知道?”五产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到外地去了刚回来。”

“五产终于要结婚了,”考布林说,“是位大美人。你得瞧瞧他要送她的戒指。哦,我们现在不玩妓女了,是吧?嗨,小伙子,有的人可不肯罢休哩!”

“真的?”

“我敢对天发誓,”五产说,“小伙子,我请你参加我的婚礼。下个星期天,在北大街的雄狮俱乐部大厅,下午四点。带个姑娘去。我不想让你对我有什么过不去!”

“我有什么对你过不去的?”

“是啊,你不该对我过不去的。我们是表亲,所以我请你来。”

“好,祝你幸福!”我强打起精神,对他说。多亏天色已暗,他们没能把我看清。

考布林伸手拉我的手臂。他要我去他家吃节日盛餐。“去,到我家去。”

我满身监牢臭味,我的忧愁苦恼还没消除,还没找到西蒙,就去吃饭?“不了,改日再去吧,多谢了,考布林。”我边说边倒退着。

“干吗不去?”

“让他走吧,他有约会。你是不是有约会?”

“说实在的,我的确得去看个人。”

“他正在开始过风流生活呢。带你的小妞来参加婚礼。”

表亲海曼·考布林依旧微笑着,不过他大概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没有再坚持邀我;他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