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15页)

艾洪是局长第一个妻子所生,他的第二个也许是第三个妻子也生了个儿子叫谢普,他那些台球房里的朋友则叫他丁巴特,因为市政坛有个风头人物叫约翰·丁巴特·奥伯塔,是波兰佬萨姆·辛考维兹的朋友。可是谢普既不认识奥伯塔,长得也不像他,而且和十三区或任何其他一区的政界都毫无关系。我说不清他究竟怎么会得了这么个绰号。不过,他本人虽非黑社会匪徒,但对那班匪帮的新闻和所干的罪案却颇感兴趣,可以称之为是个研究黑社会人物的业余专家;还有他那身打扮,你很可能认为他和危险人物德鲁西斯或大个子海斯·胡贝赛克有来往。他头戴金融家戴的尖顶帽,一套紧身衣裤,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式衬衣,纽扣一直扣到领子,不系领带,脚上的鞋时髦触目,尖尖的,不大正经,擦得像探戈舞演员穿的,走路时把皮后跟跺得直响。丁巴特的头发浓密黑亮,烫有波纹。他个子矮小,瘦削,近于单薄,但动作敏捷,有一张毫无理性的脸。和残暴不同,它不是残暴,他这张脸上流露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而是粗野、好斗、恶意、固执和心术不正,还因刮脸后扑粉马虎,露着黑黑的皮刺,一张刽子手行刑时的嘴;不过我们得知道,他并不是个杀人凶手(他用拳打人,有杀人的狠劲,但没有杀人的本意),而是一个脾气很倔强的人。就这方面来说,他总是饱尝别人的老拳,脸上有个难看的伤疤。是一次被人在颊上猛击一拳挨了铜环留下的,可他还是继续跟人打架,冲出台球房,挑起新的殴斗,脚上的探戈舞鞋一转,挥出他那急速而没什么分量的拳头。虽然挨了不知多少次打,仍没有使他失去斗志。有个星期天,我也在场,亲眼看到他找碴儿跟身材魁梧的五产打架,他的拳头频频落在对方的胸脯上,可是对方纹丝没动,后来,五产把他一把抓起,扔在地板上。丁巴特爬起身来再挥拳冲上去,五产咧着嘴笑,但心里害怕,一直向后退避,靠在了球杆架上。人群中有人大叫起来,说五产是个胆小鬼。大家认为五产应该把丁巴特按住,让他气得发昏,歪斜着脸死死挣扎。五产的一个好朋友说,一个参加过蒂耶里堡之役的老兵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逼得东避西退,实在丢脸,五产听了耿耿于怀,从此以后便再也不进这家台球房。

丁巴特曾一度管理过这家台球房,可是他不可靠,局长便请了个经理代替他。他现在以小老板的身份在球房里混——圈圈球。有时发现球桌的绿台毯划破了点,他的脸色便变得像煤块一般——他是球房里的要人、打手、裁判、赌注管理人、运动专家和黑社会火拼史权威,还时时留心弄笔小买卖做,做个拳击手的经纪人,或者打每球一角的转球赛。有时,他也做他父亲的司机。局长有辆红色的黑鹰——斯塔兹大轿车——艾洪家的人对小车子一向看不上眼——可是自己不会开,天热不能步行的时候,丁巴特便开车送父亲去湖滩。老头儿毕竟已经快七十五岁,不能让他冒中风的险。我陪局长坐在后座,丁巴特挺着被人打歪的脖子,偶尔才紧握一下方向盘,身旁的座垫上放着尤克里里琴[4]和浴衣。他开车时欲火特旺,跟在女孩子后面大叫大嚷,狂吹口哨,还穷揿喇叭,这很让他父亲高兴。有时候,克莱姆或吉米,或者是经营电影院失败的赛维斯特跟我们一块儿去。现在,赛维斯特已因考试不及格从阿穆尔学院退学,没有拿到工程技术学位,他讲起要离开这儿去纽约。在湖滩上,丁巴特像个运动员似的,扣着腰带和护腕带,为了在倒立时不让沙子落进头发,还包了头巾,身上涂了防晒油,跟一群女孩子和其他湖滩健儿一块跳舞。他弹着尤克里里琴,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