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小调幻想曲(第4/6页)

午餐是在社区的一家小餐厅里将就吃的,他饭后也没耽搁,一径回到寓所:身体强烈要求睡午觉。他刚要进电梯,监管公寓的太太就把他拦住了,报信说:

“他们把6B带到博尔达医院去了。肯定有人通风报信。昨晚的大嚷大叫您都听见了吗?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这种事来,八成是疯了。”

“他两次把我吵醒。您知道吗:半夜三更他想闯进我的公寓。”

“实在不像话。”

“着了魔了。您知道他为什么要进来吗?他说我在家里藏了一具动物死尸。”

“发疯到这个地步。”

“我再跟您说件事儿吧。他坚持说有一股恶心的臭气。您闻到什么了吗?”

“我没闻见。”

“我也没有。”

“不光是发疯,这简直是侮辱人。我每天清扫公寓,把腰都快累断了,怎么可能有臭气?”

费尔南达,住在5B的房客,从街上走进来,领着她的三胞胎和双胞胎小孩。她很年轻,金色头发,离婚后一直独身。她向克洛蒂尔德夫人道了声“下午好”,便乘电梯上楼去了。“太不幸了,”拉文纳黯然神伤,“对我喜欢的女人来说,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人真是奇怪,”克洛蒂尔德太太评论道,“就说这个贝南西奥吧,他把您折腾了一晚上,可就在双胞胎的生日宴会上,给孩子们做热巧克力的时候,他把老的少的都逗得前仰后合。”

“您是说,在费尔南达夫人家里,他也敢存心捣乱?”拉文纳质问道,他几乎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已然要发怒了。

“那倒不会。您可能跟他不熟,我得澄清一下:贝南西奥是个好人,有颗金子似的心,他在儿童聚会上扮演小丑。”

拉文纳最终进了电梯。经过六楼时,他闻到一股叫人作呕的臭气。他到七层下了电梯,直奔洗衣房察看了一遍,但一无所获。随后他就快步冲进自己的公寓,奔到浴室,把剃须后的润肤水涂了个满脸。他思忖道:“过去我手边总摆着古龙香水。这些好习惯我们都丢掉了。”他对自己说,润肤水的香味完全盖不住,不管他做什么,弥漫在公寓楼上层的这股可怕的气味已将他全然浸没了。只要鼻腔里还灌满这个味道,他就不可能正常地生活。“6B的想法没错,这气味的源头肯定在某间公寓里,”他又细想了一回,“我的鼻子没骗我:就在周围,有一具动物或人的死尸。难道发生了凶杀案?兴许就因为6B有这个猜测,他才坚持要进来。也不对;他坚持,只是因为他受不了这股味。我也受不了。”

这一番前思后想在拉文纳教授心里激起了对6B的些许同情和难以消弭的歉疚,因为说到底,他是个善良心软的人。于是,他给博尔达医院挂了电话,向加拉伊求情:

“帮我个忙,你把他放出来吧。我发现他没疯。这栋公寓里就是有股难闻的味儿。我自己也闻见了。”

加拉伊回答说:

“你可替我减轻了不少负担。他在这儿决口不提臭气的事儿了。我觉得他的精神状况跟你我一样正常。”

拉文纳突然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裹挟着自己,催他去敲6A公寓的门。片刻之后,女主人奥克塔维娅身穿雕塑质感的黑色缎子长裙,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拉文纳不失稳妥地问了一句:

“能进来吗?”

许是6B引发的那场闹剧过去得还不够久远,那位女士又喝骂了一声:

“神经病。”

“可我是7楼A室的,您的邻居。”

那位女士说话时嘴唇翕动得厉害,她问道:

“您能否给我解释听听,谁给您这个权力的?”随后她转身背对着他,抬眼望向天花板,大声说,“就算你是我的情人也不行。”

仿佛这句话渗入了他思维的工作机制,把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台即将蹦出奖品的老虎机,拉文纳思量片刻,有了答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