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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将教案放入公文包,离开了教室。走廊里迅速充满了从各扇门里冲出来的学生,谈论着和一分钟前被教授的东西相去千里的事,这里,那里,一位教师试图默默地穿过汹涌的、从各个方向将他包围的头颅的海洋,尽可能地闪过前方的礁石,小心翼翼地向着他天然的避风港,即教师休息室挺进。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抄近路向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停下来和路过的文学女教师打招呼,我们缺乏一本好的口语词典,她扯着他外衣的袖子说;或多或少,普通词典都会收录这些词语,他提醒说;是的,但是这种收录既不系统,也缺乏分析,更没有对其主题进行详尽研究的野心,比如,收录“拴住这只驴”这样一个俗语,解释它的意义,单是这样是不够的,还应该走得更深远,在词条的多种成分之间识别其类比关系,无论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以及它们所表达的精神状态;您说得很有道理,历史教师回答说,他更多是为了取悦于人,而非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现在,请您原谅,我必须得走了,校长要见我;请便,请便,让上帝等待是最严重的罪过。三分钟以后,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房门,绿灯亮起的时候他走了进去,他与校长互道了上午好,在校长的示意下落座,并等待着。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侵犯性的在场,无论来自灵魂还是其他地方。校长将桌上的文件挪到一边,微笑着说,我一直在考虑我们上次的谈话,就是关于历史教学那一次,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什么结论,校长先生;我要请求您在假期里为我们做一项工作;什么工作;当然,您可以回答我,假期就是用来休息的,完全没有理由要求一位结束了课程的教师继续致力于学校的事务;您知道得很清楚,校长先生,我不会对您说出这样的话;您会使用意思相同的别的措辞;好吧,但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什么都还没说,既没有说这些话,也没有使用别的措辞,因此我得请求您立即告诉我您的想法;我想的是我们应该试图说服教育部,并不是要把教育计划从头到脚倒个个儿,这有点儿过火了,部长从来都不是倾向于革命的人,而是说服教育部研究、组织和进行一次小小的实验,一次探索性调研,仅限于,作为开始,一所学校和一小部分学生,最好都是志愿者,这些学生学习历史是从当下开始回溯到过去,而不是从过去开始发展到当下,总之,就是您长久以来一直为之辩护的那个论题,而且,我很高兴您用它的优越之处将我说服;而这件您想要交托给我的工作,具有怎样的形式,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问;起草一份理据充分的申请书递交给教育部;我来起草吗,校长先生;我不是要恭维您,但是,实际上,在我的学校里找不出有谁比您更胜任这项工作了,关于这件事您已经思考了很久,并且有一些很清楚的想法,如果您接受这个任务,我将会感到十分高兴,我这样说是绝对真诚的,而且,这件工作是有报酬的,我们肯定能在预算中为这个任务找到一个位置;我怀疑我的那些想法,无论在质量上,还是在数量上,因为数量也很重要,您知道,是否足以说服教育部,校长先生比我更了解那些部长们;唉,我太了解了;那么;那么,请允许我坚持,我相信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向他们证明我们是一所能够产生创新意见的学校;哪怕他们叫我们走开;他们也许会这样做,也许没怎么考虑就将这申请归档,但是这申请会存在在那里,某一天,某个人会想起它;我们就等待着这一天;不,与此同时,我们还可以邀请别的学校参与这个计划,组织辩论、会议,让媒体也介入进来;直到教育部部长写信来命令我们噤声;很遗憾,我的请求没有激发起您的热情;我得向您坦白,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激发起我的热情,校长先生,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我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假期能帮上什么忙;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得处理一些最近发生在我生活里的重要事件,我担心,一来时间不够用,二来我的精神状态也将不利于这样一份要求我全力以赴的工作;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暂时先忘掉这件事;请让我再想想,校长先生,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发誓在这个周末给您一个答复;我可以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吗;也许吧,校长先生,但我不能保证;看来您真的是很忙,但愿您的问题顺利解决;但愿如此;课上得怎么样;很顺利,整个班级都很努力;太好了;星期四我们要进行一场笔头测验;那么星期五给我回话;好的;好好想想;我会的;我想我不用告诉您我准备让谁来主持探索性调研;非常感谢,校长先生。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下楼回到教员休息室里,他准备看会儿报纸,打发午饭前的时间。但是,随着时间的临近,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无法忍受和人们待在一起,他无法再坚持一场和上午一样的对话,虽然这谈话并不直接与他相关,虽然它从头到尾,涉及的都是无辜的口语表达,比如“拴住这只驴”,“脸比周一还长”或者“猫吃掉了你的舌头”。在午餐铃响之前,他离开了学校,并在一家餐馆里用了午饭,他回到学校上第二堂课,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并且在黄昏之前返家。他伸展四肢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企图清空大脑里的思绪,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睡一会儿,像一块石头待在它被丢弃的地方,但是,即便是他后来为了专注思考校长的请求而做的巨大精神努力,也没有能够扫去那将与他如影随形的阴影,这阴影直到收到了写着玛利亚·达·帕斯的名字的回信之后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