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6/9页)

他太有名了,他们没法开除他。人人都在期待他“伟大的”小说写完,那本保证会让他得诺贝尔奖的小说。有时,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正在长长的黄色稿纸上写着什么,我进去时他便把它放进抽屉。我知道,这就是那进行中的著名作品。我从没打听过这本书,他也从未主动提及。

几个月后,他又惹上了麻烦。他在书评杂志的第二版写了篇文章,他在里面引用一些研究说明刻板印象也许是真的——意大利人是天生的罪犯,犹太人比任何种族都会赚钱,是更好的小提琴手和医学院学生,最糟的是,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多地把父母扔进养老院。然后他引用一些研究说爱尔兰人都是酒鬼,也许是因为某种未知化学元素的缺乏、或饮食习惯、或他们都是被压抑的同性恋这一事实,如此等等。这引来了尖声抗议,但无法阻止奥萨诺。

在我看来,他就是疯了。有一周,他占了头版,登了他自己对一本直升机研究书籍的评论,他脑子里的疯狂念头还在转——直升机将取代汽车,到那时,这些数百万公里的水泥高速公路将会被铲断,农田取而代之。直升机将帮助家庭重归原始结构,因为这样,人们就能轻易拜访那些远亲了。他很确信汽车将会过时,他痛恨汽车,当他周末去汉普顿时,他要么坐水上飞机,要么坐专门包的直升机。

他宣称,只要再来几项技术革新,直升机就会变得跟汽车一样好操作。他指出,自动挡已经让数百万无法开手动挡的女性成为驾驶员。这只言片语点燃了女性解放组织的怒火。更糟糕的是,在同一周,一个美国最声名显赫的文学学者出版了一本严肃的海明威研究。那个学者关系网很强,朋友也都很具影响力,他花了十年时间做这项研究,除了我们这里,他占据了每本书评的头版。奥萨诺只给了他第五版,并且只有三栏而不是一整页。那周晚些时候,出版商找了他,奥萨诺在顶楼的大办公室套间里待了三个小时解释自己的行为。当他下来时,他的嘴咧到了耳根,快活地对我说:“梅林,我的孩子,我要继续往这个该死的杂志里塞些生命力,但我想,你该开始找另一份工作了。不用担心我,我快写完我的小说了,那时我就自由了。”

那时我已经为他工作了将近一年,我不知道他哪有时间写作。他在操着任何他能弄到手的人,还要去参加纽约的所有派对,在这些时间里,他还为一本短篇小说弄到了十万美元的定金,他在办公室里利用写书评的时间写了它,那花了他两个月。评论家为之疯狂,但它虽然被提名全国书籍大奖,卖得却不多。我读了那本书。文章写得精彩又晦涩,角色塑造很荒唐,故事情节简直就是疯了,对我而言,这本书虽然有些复杂的想法,但仍很蠢。他有个一流的头脑,这点毫无疑问,但在我看来,作为小说这本书彻头彻尾地失败了。他从未问过我是否读过它,显然并不想听我的意见,我猜他也知道那全是狗屎。因为有一天他说:“现在我有张支票了,能写完那本大书了。”类似某种道歉。

我喜欢上了奥萨诺,但也总有点怕他,没人能像他那样把我从我的壳里拉出来,逼着我谈论文学、赌博甚至是女人。然后,当他打量过我之后,就会彻底分析我,他对除他自己之外的人装腔作势非常敏锐。我告诉他乔丹在赌城自杀和之后发生的一切,以及我如何觉得那改变了我一生,他琢磨了良久,然后给了我他洞察到的,还加上一段演讲。

“你抓住了那个故事,你总是重温它,知道为什么吗?”他问我,他穿行在办公室一堆堆的书中,双臂四处挥舞,“因为你知道,在这个领域里,你没有危险。你永远不会自杀,永远也不会那么支离破碎。你知道我喜欢你,否则你绝不会变成我的左右手。我信任你远超其他任何人。听着,让我向你坦白一点,因为那个该死的温迪,我不得不重写遗嘱。”温迪是他的第三任妻子,虽然离婚后已经再婚,但到现在仍用她的各种要求把他逼疯。他只要提到她,眼神就会变得疯狂,随后他冷静下来,给我一个最甜蜜的微笑,虽然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这却让他看上去仍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