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9页)

“狄更斯?”我说。

“必须的,”奥萨诺说,“但不批《大卫・科波菲尔》,我得承认我爱那本书,他真的是个风趣的家伙,那个狄更斯。不过我可以找他性方面的茬,他是个该死的伪君子,写了一大堆东西,连篇累牍的。”

开始列单子。我们没有碰福楼拜和简・奥斯汀,但当我给他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时,他拍了拍我的背,大喊:“最最荒谬的一本书,”他说,“我可以用它做德国汉堡包。”

最后我们有了个单子:

《织工马南》

《安娜・卡列尼娜》

《少年维特之烦恼》

《董贝父子》

《红字》

《吉姆老爷》

《白鲸》

普鲁斯特(所有的书)

哈代(所有的书)

“还要一个才能凑足十个。”奥萨诺说。

“莎士比亚。”我建议。

奥萨诺摇了摇头:“我还是很爱莎士比亚,你知道,这很讽刺,他为了钱而写作,写得很快,是个无知的下等人,但没人敢动他。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写的是否真实或公正,只要辞藻华丽或感人就行。‘当世事变迁,爱情就变质,这不是爱’这句如何?我可以给你一大堆这样的话,但他太伟大了,虽然我一直都恨死那个该死的麦克达夫和那个白痴奥赛罗。”

“还得再找一个。”我说。

“是啊,”奥萨诺说,高兴地咧嘴一笑,“我们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就他了,《卡拉马佐夫兄弟》怎么样?”

“我祝你好运。”我说。

奥萨诺沉思着说:“纳博科夫,我觉得他是狗屎。”

“我也祝他好运。”我说。

我们陷入了僵局,奥萨诺最后决定只要九个,这样正好也能让它跟通常的十个不一样。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找不出十个来。

他那晚写完了那篇文章,两个月后就发表了。他写得非常精彩、令人恼火,贯穿全篇,他扔下各种小暗示,说他正在进行的那本伟大小说将会避免这些经典的所有缺陷,并将取而代之。那篇文章挑起了一场充满愤怒的骚动,全国各处都有文章攻击他和他正在写的小说,那正中他下怀。这个奥萨诺,他就是个一流的骗子。连卡里都会为他骄傲,我总有一天要介绍他们认识。

六个月后,我成了奥萨诺的左右手。我爱极了这份工作。我读了很多书,把我为它们写的笔记给奥萨诺,好让他把它们安排给那些自由撰稿评论家。我们的办公室是一片书籍的海洋,你完全被它们包围、被它们绊倒,它们堆满了我们的桌子和椅子。它们就像是一大群爬满动物尸体的蚂蚁和虫子。我一直都非常热爱和尊重书籍,但现在也能理解有些智慧的书评家和评论家的轻视和厌恶了,他们起的作用就像是英雄的男仆。

但我热爱阅读这一部分,特别是小说和传记。我没法理解科学类、哲学类或更渊博些的书评,所以奥萨诺把它们扔给了其他专业助理。他最乐意的就是找那些刚出书的重量级文学评论家们,他肢解他们,当他们打电话或写信抗议时,他告诉他们自己“击的是球,而不是打球的人”,这种毫无涵养的说辞只会令他们更加愤怒。但奥萨诺一直惦记着诺贝尔奖,所以会对某些评论家十分尊敬,为他们的文章和书留足版面,但这种另眼相待很稀少。他特别痛恨英国小说家和法国哲学家。不过随着时光流逝,我能看出来,他痛恨这项工作,尽可能敷衍了事。

他还毫无廉耻地利用自己的地位。出版商的公关小姐没过多久就学会了,如果她们有本“热门”书想要这个杂志写评论,她们就得请奥萨诺出去吃午餐,好好地拍他的马屁,如果那姑娘年轻漂亮,他还会开玩笑,用一种很温和的方式让她们明白可以用自己的屁股来换版面。他就是那么直白,这让我很震惊,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电影界。他跟寻求自由撰稿工作的评论家也做同样的交易。他的预算很多,我们付钱派出了很多根本没采用的书评活儿。他说话算数,只要他们做到了,他就做得到。到我为他工作时,他已经有了一长串的女朋友,她们靠自己在性方面的慷慨而接触到了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文学评论。我爱死了这与评论高度深刻且有道德的姿态间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