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乔治·格林 第一章(第4/7页)

“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内尔说着,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在简旁边。

简眯起眼睛看她。“这是非常聪明的答复。我活该。抱歉,内尔,我是个野蛮人。你这么像个皇后,又这么会体恤人。我从来就受不了这么会体恤别人的人。”

她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溜达。

“所以这就是弗农的家了,”她轻声说道,“我以前从没见过这里——只听他提过。”

她安静了一下,然后突然问道:“你们改变了多少地方?”

内尔解释,每样东西都尽可能维持原样。只有窗帘、床罩和地毯之类的更新过;旧的那些太破烂了。另外就是添加了一两样极其珍贵的家具。每次乔治发现什么跟这里相配的东西,就会买下来。

内尔做这番解释的时候,简的眼睛牢牢盯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她不知道简在想什么。

乔治在她结束话题以前进来了,他们去用午餐。

他们谈起塞尔维亚,聊到几个在那里的共同朋友,接着聊简的事情。乔治很委婉地提及简的嗓子——他为此感到忧伤——每个人一定都这么觉得。简用颇为随性的态度回应他。

“这是我自己的错,”她说,“我唱某种音乐,但我的嗓子不适合那种音乐。”

她接着说,赛巴斯钦·莱文是个了不起的朋友,他愿意现在就让她在伦敦登台演戏,但她希望先学会这一行的技巧。

“当然,在歌剧里唱歌也是一种演戏,可是还有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学——比方说,控制自己说话的声音,而且戏剧需要的演出效果也不同——必须更细致,不能表现得太露骨。”

她说,明年秋天她就要在伦敦演出话剧版的《托斯卡》。

接下来她不谈自己的事了,开始谈起普桑修道院。她引导乔治讨论他的计划,他对这片地产的想法,在这种状况下,他表现出一副彻头彻尾的乡绅模样。

虽然简的眼神或声音里并没有嘲弄的意思,但内尔还是觉得极端不舒服,她真希望乔治别再讲了。他讲得好像他的先祖已经在普桑修道院里住了好几个世纪,这样有点荒谬。

喝过咖啡以后,他们再度往外走到露台上,乔治被找去听电话,他道了声歉后就把她们留在这里。内尔提议带简逛一趟花园,简默许了。

内尔想着:“她是想看弗农的家,她是为此而来。可是弗农对她的意义,从来就及不上他对我的意义!”

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替自己辩白,让简看看——但是看什么呢?她自己并不太清楚,可是她感觉到简在批判她——甚至谴责她。

她们沿着一条长长的香草围篱前行,紫色的雏菊在玫瑰色老砖墙下盛放,这时内尔突然停下脚步。

“简,我想告诉你……我要解释……”

她顿了一下,让自己重振精神,简只用带着疑问的表情注视她。

“你一定认为我这么快就再婚是可怕的事。”

“一点都不会,”简说,“这样很合情合理。”

内尔不想听这种话,她根本就不是从这种角度考虑的。

“我深爱弗农——深爱着他。他阵亡的时候,几乎让我心碎了,我是说真的。可是我很清楚,他不会希望我沉浸于悲伤中。死者不会希望我们悲伤哀痛……”

“他们不希望吗?”

内尔瞪着她。

“喔,我知道你在说的是一般常见的看法,”简说,“死者希望我们勇敢地面对逆境,像平常一样继续生活,不喜欢我们为他们而难过。那是大家通常都会说的话——可是我从来没看过任何证据支持这个鼓舞人心的信念。我想人们发明这个念头,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活着的人都不尽然想要完全一样的东西了,所以我看不出为什么死者会是那样。一定有一大堆自私的死者——如果还能像生前一样思考,他们不可能突然间满心都是美好无私的感情。每次看到痛失所爱的鳏夫在葬礼次日享用早餐,同时严肃地说:‘玛丽不会希望我这么哀伤!’时,我就想笑。他怎么知道?玛丽可能正一边啜泣,一边咬着牙(当然是鬼魂的牙齿了),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地继续过日子,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似的。有许多女人喜欢看别人为她们小题大做,为什么她们死了以后人格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