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内尔 第七章(第4/4页)

他被她激怒了。她什么都不懂。她对人生的观点似乎是:如果想做任何事,就只要去做就好了。

他和盘托出一切:普桑修道院、音乐会、舅舅的提议,然后是内尔……

在他讲完以后,她说道:“你真的是期待人生像童话故事呢!”

“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你希望能住在祖传的宅邸里,娶自己心爱的女孩,变得极端富有,还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作曲家。我敢说,要是你全心全意去做其中一件,你也许有机会成功,可是你不太可能每个想望都到手的,你懂吧?人生可不是那种有大圆满结局的小说。”

他一时之间觉得她简直可恨,然而就算在心生恨意的时候,他还是被吸引了。他再度感觉到她歌唱时所创造的那种奇异情绪氛围。他暗自想道:“一个磁场,就是这样。”然后又想:“我不喜欢她。我怕她。”

一个长发的年轻男子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他是瑞典人,不过讲得一口好英语。

“赛巴斯钦告诉我,你将会写出前卫的音乐,”他对弗农说道,“我有关于未来的理论。时间只是空间的另一个维度;你可以在时间里来回移动,就像在空间里移动一样。人有一半的梦境,是来自被扰乱的、对未来的记忆。而就像你会跟心爱的人分隔两地,你也可能跟他们在时间上彼此乖隔,这是人间真正的、或是可能发生的最大悲剧。”

他显然是疯了,所以弗农没去注意他,他对于时空理论并不感兴趣;但简靠过去攀谈。

“在时间上彼此乖隔?”她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受到鼓励的瑞典人继续说了下去。他谈到终极空间、平行时间。简是否真的感兴趣?她直视着前方,看起来不像是在听。瑞典人继续讲平行时间时,弗农就逃走了。

他去找乔和赛巴斯钦说话。乔很热衷地在讲简·哈丁。

“我觉得她棒极了。你不觉得吗,弗农?她邀我去看她呢。我真希望可以唱得像她一样。”

“她是演员,不是歌手,”赛巴斯钦说道,“演技很好。她的人生相当悲惨,之前曾跟雕刻家鲍里斯·安卓夫同居了五年。”

乔更加有兴致地瞥了简一眼。弗农突然觉得自己既幼稚又粗鲁,回想起那双谜样、略带揶揄的绿眼睛,似乎又听到那有趣又语带讽刺的声音,“你真的是期待人生像童话故事呢!”别再讲了,那样很伤人!

然而他又很渴望再见到她。

他该不该问她,他可不可以……

不,他不能……

更何况,他也难得到伦敦来……

他听到她的声音出现在他背后——那种歌手的、略微低沉嘶哑的声音。

“晚安,赛巴斯钦。谢谢你。”

她朝着门口走去,转头看弗农。

“找个时间来看我吧,”她漫不经心似的说道,“你表妹有我的地址。”


[1]《皮尔·金》(Peer Gynt)是易卜生写的象征主义诗剧,剧中主角皮尔·金是个浪荡子,只有纯洁少女索薇格对他有永远不变的爱与信心,甚至在金对自己都失去信心的时候还相信他可以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