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内尔 第三章(第4/8页)

“你听说西德尼舅舅的提议了吗?”

“听说了。弗农似乎心情轻松地把这件事情否决掉了,不过你明白吧,那个提议蛮好的。”

“你该不会要他接受那份工作吧?”乔发火了。

赛巴斯钦保持着激怒人的冷静。“我不知道。这件事情需要通盘考虑。弗农或许对音乐有棒极了的理论——却没有迹象显示他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付诸实践。”

“你真让人生气。”乔说着掉头就走。

最近赛巴斯钦老惹她生气。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似乎就是冷静分析的能力。如果他有热忱,他也小心翼翼地藏匿着。

然而对于现在的乔来说,热忱似乎是世界上最必要的东西。她对失败者和弱势者有一股热情;她是为软弱与受压迫者挺身而出的斗士。她觉得赛巴斯钦只对成功有兴趣,她认定他只以金钱为标准来判断人事。他们碰面时,大半时间都没完没了地在吵架拌嘴。

弗农似乎也跟她有了距离,音乐是他现在唯一想谈的事情,而且谈的是她不熟悉的方面。

他心心念念的全是乐器——它们的音域跟力道。乔自己也拉的小提琴似乎是他最不感兴趣的一种。乔实在不是讨论单簧管、伸缩长号跟巴松管的合适对象;弗农人生中的雄心壮志,似乎就是跟这些乐器的乐手培养友谊,好得到理论以外的实际知识。

“你认不认识任何巴松管乐手?”

乔说她不认识。

弗农说,她可以帮他个忙,试着去结交一些音乐界的朋友。“就算吹法国号的都行。”他和气地说道。

他用手实验性地划过洗手钵的边缘。乔打着冷战,用双手盖住耳朵。那声音的音量加强了,弗农露出迷蒙狂喜的微笑。

“人应该要能够捕捉、驾驭这种声音。但要怎么做到呢?这个声音很美妙饱满,不是吗?就像一个圆。”

赛巴斯钦硬是把那个洗手钵从他身边拿开,但弗农随即在房间里绕圈圈踱步,实验性地敲响各种高脚杯。

“这房间里有好多玻璃杯。”他赞赏地说道。

“你弄出的声音会害水手溺死[2]。”乔说道。

“钟跟三角铁难道还不够吗?”赛巴斯钦问道,“再来点合拍的铜锣……”

“不行,”弗农说,“我要玻璃……把威尼斯玻璃跟沃特福德水晶摆在一起……你真有美学品位,赛巴斯钦,有没有可以拿来弄破的普通玻璃杯……所有叮当作响的碎片啊,玻璃……真是神奇的东西啊!”

“高脚杯交响曲。”乔口气刻薄地说道。

“有何不可?以前的人还不是把动物的肠子绷紧,然后发现那截肠子会发出一种嘎嘎响的噪音;还有人拿芦苇叶片来吹,然后喜欢上那种声音。我很好奇人类是什么时候想到要用黄铜跟铁制造乐器的……我敢说某些书会有答案……”

“哥伦布与蛋[3],就像你跟玻璃高脚杯。为什么不是写字石板跟石板笔[4]?”

“如果你有个……”

“他这样不是很滑稽吗?”伊妮德咯咯笑道。这让整个对话停摆了——至少现在如此。

弗农并不真的很介意她在场。他太专注于自己的想法,对外界没那么敏感,所以察觉不到。伊妮德跟埃塞尔爱怎么笑就怎么笑,随她们高兴。

不过乔与赛巴斯钦之间的不和却让他有点困扰;他们本来一直是那样团结的三人组合。

“我不认为‘独立生活’这套把戏适合乔,”弗农对赛巴斯钦说,“她大部分时候像一只愤怒的猫。我不懂为什么我母亲会同意,六个月前她还誓死反对这档事,是什么改变了她的心意?你想得出原因吗?”

赛巴斯钦长长的黄色脸蛋现出一抹微笑。

“我是可以猜猜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