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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他转过身问石宝:“石宝,你还记得当年躺在稻草上的样子吗?你拿了厂里的补助才活了下来,这些补助并不是宿小东给你的,而是厂里的工人,每人头上抽出一份,送到你家里。你忘记了吗?”

石宝说:“我记性很好的。我还记得当年对你说过,人要各安天命。我有我的天命,你有你的。”

水生说:“你心安吗?”

石宝说:“我心安。我坐在这里,不收礼,不吃马屁,眼泪对我无效,有人下跪我就让他跪到自己困了、饿了。只有一个目的:把你们都清退掉。”

水生拖着两条腿回到医院,在病房里,玉生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信封说:“老书记出院了,刚才来看过我,给了我五百块钱。”

水生不敢说自己下岗的事,只说:“这个钱能拿吗?”

玉生说:“书记说,不要紧的。”

水生说:“那就收下吧。”

玉生说:“你厂里还能要到补助吗?你帮人申请了十年,自己也申请一下呢?”

水生坐在床边,找了一个梨,拿刀子削着,低头说:“现在已经没有补助了。”

这一天中午,水生坐在医院的凳子上,背靠着墙壁发呆。玉生睡着了,水生摸摸她的脸,摸摸她花白的头发。玉生和师傅一样,四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以前她总是去美发店把头发染黑,现在她只会对水生说:帮我把头发剪剪短吧。水生抹了一把眼泪,靠着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见玉生死了,玉生死得很怪,她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由师傅背着在路口和水生告别,就像当年爸爸背着弟弟走掉一样。水生猛醒过来,看到玉生还在病床上睡着。

水生骑自行车回到厂里,没去办公室,直接进了行政科。石宝刚吃完午饭,他看看水生,说:“你是来签字的吗?”

水生说:“我是来告诉你,我可以去苯酚车间顶岗。”

石宝说:“你要想清楚,董事长要求顶岗必须签临时合同,合同期间你要是走掉,得赔钱给厂里。你有基本工资、产量奖金和中夜班费,但是其他什么营养补贴,已经取消了。”

水生说:“不用你提醒我,婊子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