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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说:“宿副厂长,我不过是替人跑腿。”

宿小东说:“蛮好,不要谦虚,你是在为工人谋福利。”

水生说:“福利是国家给工人的,不是我。”

宿小东说:“你现在权力很大,要好好用。万一申请不下来,你就对不起车间里的同事了。”说完端着茶杯,吸溜着茶,走掉了。

水生心中起疑,知道宿小东话外有音,回到车间,正想找邓思贤商量这件事,忽见广口瓶和长颈鹿走过来,拦住他说:“喂,陈工,我们两个人,也想要点补助。”

水生说:“你们都是青工,没有家庭负担,下班穿喇叭裤,平时抽外烟,还烫头发。不但申请不到,连陪绑的资格都没有。”

广口瓶说:“正因为买衣服买香烟,我们的钱也不够花,况且青工的工资本来就低。帮我们申请一个,送你一包香烟。”

长颈鹿的思路总是慢一拍,这时才开口说:“我缺一台四喇叭录音机。”

水生说:“滚。”

广口瓶和长颈鹿两人围着水生,磨了半天,水生咬定不松口。两人没办法,商量着要去组织捐会。水生警告道:“捐会不但要靠手气,还要讲信用,抓阄抓到最后一个你不能后悔。”广口瓶竖中指说:“关你屁事。”甩着膀子走了。

水生摇头,正要走,见段兴旺跑进来,幸灾乐祸地说:“水生,这个月的补助,我们车间一个名额都没拿到!”

水生说:“怎么回事?”

段兴旺说:“你太飘了,这个月你把申请放到宋百成桌子上,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但是骨胶车间、化肥车间,都让女人去工会扭屁股,在宋百成面前扭了整整一个下午。你输了。另外,现在补助的事情闹大了,宋百成都做不了主。厂长、书记、副厂长,全都要签字通过。”

水生说:“有趣。”

下个月申请补助,水生和骨胶车间、化肥车间的书记在一起,对面坐着厂里的领导,一字排开,面前放着茶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水生。扭屁股的女人不见了,水生觉得蛮遗憾的。门外挤着百十来号人看热闹。

水生发言说:“本车间的刘庆芬,儿子是精神病,她老娘也是精神病,她自己精神还好,但如果没有补助,精神好不好,我们不敢保证。周强,上半年出了一次工伤,把肩胛骨摔断了,肩胛骨就是琵琶骨,抓住强盗或是神仙,就用铁丝穿了琵琶骨,休想跑掉,一个男人的琵琶骨断了,就废了,煤气罐也扛不动,他老婆现在的意见很大,要带上全家的亲戚到厂里来找碴。张国华,虽然年轻力壮,但夫妻分居两地,他每个月要去探亲,车费路费不少,他老婆是个瘸子,小儿麻痹症一直麻痹了三十年,工作都没有,也走不动路。以上三个,情况最糟糕。另有四个,也十分困难,具体情况,都写在申请上了。”

水生说完,看看其他两个车间的主任。骨胶车间主任说:“难道你们苯酚车间全都是这种病残?真是惨到家了,我们这些不太惨的,看来是拿不到补助了。”

水生说:“任何地方都有左中右。我的理解,任何地方也都有高中低。人活着,就是比来比去,有人富贵有人惨。你非要和别人比惨,我有什么办法?”

轮到化肥车间主任讲话,主任是个结巴,讲了二十分钟,大家都没怎么听明白。主任还在讲,厂长打了个瞌睡,脑袋往前一冲,醒了,大声说:“你在讲什么啊?重点是什么?”化肥车间主任头昏脑涨,蘸着唾沫翻手上的稿子,说:“我们车间有二十多个人都提出了申请,比较长。”

书记说:“你刚才讲错了,化肥车间的王大年,他的儿子并没有念工读学校,是王大同的儿子。王大年和王大同的情况我都比较了解。”

厂长说:“你不要念了,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