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炳哥同志(第4/5页)

“是因为利透先生。我先不说怎么回事,他明天下午带几个朋友来吃下午茶,到时候你自会明白。我要你留心观察,吉夫斯,好有自己的看法。”

“遵命,少爷。”

“至于下午茶呢,准备些小松糕。”

“是,少爷。”

“还有果酱、火腿、炒蛋,外加五六马车沙丁鱼。”

“沙丁鱼,少爷?”吉夫斯打了个寒战。

“沙丁鱼。”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话说,气氛很尴尬。

“也不能怪我呀,吉夫斯,”我说,“又不是我的错。”

“不错,少爷。”

“好,就这些了。”

“是,少爷。”

看得出,他陷入了深思。

我总结发现,生活中有一条基本规律,凡事只要你做了最坏的打算,最终结果一般都没想象的糟糕。但是炳哥的茶话会是个例外。自从他自顾自下了请帖那一刻起,我就预感这事隐隐泛着青色,果不其然。我觉着整件事最叫人毛骨悚然的部分,是吉夫斯一瞬间几乎失态,自打我们认识以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想来人人都有软肋,炳哥一击即中,下巴上垂着约15厘米的棕黄色大胡子一阵风似的进了门。我之前忘了提醒吉夫斯留神胡子这茬,结果对他真是晴天霹雳。我看到他下巴拉长了,抓着桌子角勉强撑着。我不怪他,真的。要说面目可憎,几乎无人能和顶着菌群的炳哥媲美。吉夫斯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很快克服了心理障碍,恢复了本色,虽然我看得出,他身心大受打击。

炳哥忙着给大伙作介绍,所以没怎么注意。今天的客人可谓是三流的展品。巴特同志貌似雨后枯木里钻出来的生物;至于老罗博瑟姆,我想最恰当的形容是“遭了虫蛀”;而夏绿蒂呢,简直瞬间把我带到了一个可怕异样的世界。倒不是她有多难看,说实话,要是她少吃点淀粉食物,多做做瑞典运动操,说不定就能耐看不少。可惜,她实在是一眼看不过来。身材那叫一个丰腴。或许最好称之为富态吧。此外,她或许是有颗金灿灿的心,不过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颗金灿灿的牙。我知道,炳哥一进入状态,可以说不论什么样的他都有本事爱上,可这一回,我实在没法帮他开脱了。

“我的朋友,伍斯特先生。”炳哥完成了介绍仪式。

老罗博瑟姆先是看着我,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得出,他不大乐观。虽然我这间公寓一点也不似东方异国般极尽奢华,不过在舒适度上我却没吝啬过,估计他看着有点刺眼。

“伍斯特先生,”老罗博瑟姆说,“可否叫你伍斯特同志?”

“你说什么?”

“你也是运动的一分子吧?”

“这,呃——”

“你渴望革命吗?”

“这,我其实不怎么渴望。我是说,据我了解,你们计划的核心就是杀光我们这种人,坦白承认,我倒不怎么热衷这个念头。”

“但我正在说服他。”炳哥插嘴说,“和他展开思想斗争。再有几个回合就能成事。”

老罗博瑟姆不怎么信任地看着我。

“利透同志口才的确出众。”他承认。

“我觉得他说得特别精彩。”那姑娘接口道。炳哥朝她投去一瞥,目光如此深情款款,使我脚下一个不稳。巴特同志似乎也不大乐意。他怒视着地毯,咕哝着什么在火山上跳舞。

“茶已备好,少爷。”吉夫斯说。

“茶,爸!”夏绿蒂一听到这个字就如同久经沙场的战马听到军号。我们纷纷入座。

说来也怪,一个人年纪渐长品位就变了。我记得念书的时候,为了下午五点吃上炒蛋和沙丁鱼,我心甘情愿出卖灵魂。但说不上为什么,自从成年以后,我这个习惯就戒掉了。不得不承认,看到革命儿女们埋头苦吃的架势,我可是吓得不轻。就连巴特同志也一扫之前的阴郁,全身心沉浸在炒蛋里,只偶尔抬起头抓起茶杯猛灌一气。很快热水就用光了,我望着吉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