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尚·丹第〔1〕(第2/8页)

这本书好像是中世纪的产物,里面有某种抽象的和条分缕析的学究气。

“在艺术创作中,七种功能受到灵魂呼唤而发挥作用,它们是:想像力、情感,悟性(理解力),智力,记忆力,意志力和良知。”

书里的中世纪精神再次被体现在一种极端的象征中,即天下万物都是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的上帝的象征,连心脏的跳动和三连音节奏也不例外;后者是“三位一体原则在实际生活中的一种伟大的应用”!在十三世纪,莫城的主教菲利普·德·维特里称三连音节奏为“完美节奏”,因为“其名称即来自于神圣的完美寓于其中的基督教的‘三位一体’。”

丹第先生还在书中宣称:“艺术起源于宗教”。这又是经不起事实检验的论断。按照这种逻辑,民歌反倒起源于格列高利圣咏,而不是相反了。照丹第先生的(唯心主义)历史观,艺术史成了某种宗教伦理的成就史;人们可以把它分为两个阶段:人强调自身尊严之前的阶段及之后的阶段。丹第先生写道:

“(人的)傲慢这个人类的大敌在中世纪由于受到基督教信仰的制约,很少在艺术家的灵魂中表现出来。但随着宗教信仰的削弱和宗教改革精神几乎同时渗透到人类知识的各个学科门类,我们看到傲慢重又抬头,并迎来其真正的复兴。”

这种哥特精神最终表现在丹第先生的宗教不宽容性里。这位《音乐创作教程》的作者虽然心地善良,很有个人的宽宏大量,却在书中时时大骂那两种与他自己信仰的天主教匹敌的宗教信仰(基督教新教与犹太教),并把艺术的所有缺点和人类的一切罪恶都归于它们。丹第认为,新教要对极端个人主义的产生负责;犹太教则是其荒唐的习俗与薄弱的伦理道德的祸根(犹太教起码还产生了整整一个时代的艺术——“犹太艺术时代”,人称“现代风格就是犹太艺术流派的最后一个阶段。”)。最糟糕的是,丹第先生的不宽容竟到了有损于他对艺术作出公正判断的地步。犹太音乐家基本不予考虑,这就不用说了;但连那些伟大的新教音乐艺术巨人也都难逃他的笔挞。……如亨德尔的清唱剧被他说成是“冷冰冰的;坦白说,还冗长乏味”。(见丹第《现代清唱剧》〔1899年〕)他倒没有这么说巴赫,但说:“就算巴赫伟大,也不是因为他秉承了固执己见和把人烧焦的宗教改革精神,而是背离它的结果。”(等于说巴赫是个天主教徒,但没意识到自己是。)

对此我并不想说什么了;丹第先生凭其著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他是何许人也。毕竟见到还有人仗义直言、不怕亮出自己的观点,这是颇为可喜的现象。我甚至有点欣赏——也许是有点变态吧——他的某些极端言论,因为作者的个性从中突出地显露出来。

也就是说,在我们当中,仍有些人死抱着过时的所谓“哥特精神”不放,其中还有一位非常著名的音乐家及其数百名十分欣赏他的追随者。

不管怎么说,丹第先生是来自于中世纪的;他既不承认古典时期(指古希腊、罗马时期),这一时期对他来讲不存在〔3〕,也不承认文艺复兴(而且他还把文艺复兴同宗教改革运动混为一谈,尽管这对儿姐妹互相为敌),恨不得把它彻底粉碎才好。丹第说过:“文艺复兴充满矫饰、做作和浮夸虚荣,其影响造成了一切艺术都停滞不前——这样后果我们至今还能感觉到。”他甚至说:“让我们以中世纪的那些优秀的艺术工匠作为学习的榜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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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股回归“哥特精神”,复兴宗教信仰的浪潮中,有一个名字——这次是个现代人的名字——他们很喜欢在圣咏学院引用,这就是塞萨尔·弗朗克;这座小小的音乐院在他的主持下坐落在圣一雅克大街上。确实,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心灵单纯的人更能适合让他们引用的了。几乎所有同弗朗克接触过的人都感受过他那不可抵抗的魅力,这种魅力也许同他的作品仍在影响今日法国音乐很有关系。其中最感受到弗朗克力量——既从道德上,也从音乐上——的人莫过于凡尚·丹第先生了;这个当过弗朗克的学生那么长时间的人对老师怀有最深切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