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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麻烦呀,鸟,其实我也很为难。”理事长很像企业题材小说里常见的精明的经营者,用务实而又庄重的口吻说。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把一所平常而普通的私塾改办成现在这样大规模的综合预备学校,现在又在筹划建立大专,是能干而走运的人。大而难看的脑袋剃得精光,戴着一副厚厚的、悬着檐滴水型圆轮的特制眼镜,相貌特征由此得到了突出强调。然而,那虚张声势的眼镜里的眼睛,一直对鸟流露着淡淡的好意。

“明白了,那是我的责任。”

“来告密的学生经常给考试杂志投稿,是个讨厌的家伙。引起大骚乱就麻烦了。”

“哎,哎,”鸟答应着,他想让理事长的情绪立刻放松,抢过话头说,“暑假的特别讲座、秋季以后的课程,我都辞掉吧。”

理事长仰头叹息,脸上浮现出悲愤交加的表情。

“但是这样对教授很不好呢。”理事长说,这大概是让鸟对岳父解释一下的意思。

鸟点了点头。他感到,自己如果不立即走出理事长室,肯定就会焦躁起来。

“可是,鸟,听说也有些人认为你是食物中毒,还去威胁那个告密者。那告密学生说是你煽动的,不会吧?”

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严肃地摇头否认说:“那么,我告辞了。”

“辛苦了,鸟。”理事长眼镜后面鼓胀的眼睛满含着感情,声音也蕴含着真实的情绪,“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啊,实在遗憾。那么说,你确实连醉了一天一夜?”

“嗯,是的。”鸟说着退出了理事长室。

鸟没有再经过教员室,而打算从杂务室门前走到内院去。他现在完全像是遭受了无端侮辱似的,阴郁而激奋。老勤杂工已经听到了关于鸟的消息,打招呼说:

“老师,工作辞了?真让人舍不得呢。”鸟是杂务室里人缘最好的讲师。

“到这学期结束,还请多关照。”鸟觉得有些愧对老勤杂工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的表情,气馁地回答道。

走到停在内院的跑车门前弯下腰,那位一直声援鸟的学生顶着灼热的阳光正老成地皱着眉头等在那里。因为鸟是从杂务室门里突然出来的,学生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鸟钻进了车内。

“怎么样?咬定说是食物中毒了吗,老师?”

“不,是喝醉了呀。”鸟说。

“你看,你看!”学生很不高兴地嘲笑鸟,“老师要被解雇的呀!”

鸟插上车钥匙,引擎开始发动。突然,鸟的下半身像进入了蒸汽浴室似的,汗流不止。鸟的手指一挨上方向盘,马上烫得缩了回来。

“这畜生!”鸟骂道。

车外的学生愉快地笑了。

“丢了这儿的工作,您干什么去呢,老师?”

丢了这儿的工作,我准备干什么去呢?鸟想,还有孩子和妻子的住院费问题。但是,他那暴晒在太阳里的脑袋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只是大量地往外沁汗。鸟再一次茫然不安地发现了处于极度退缩状态的自己。

“去当导游怎么样?不挣应考学生那点小钱,可以大赚国外旅客的美金呀!”学生愉快地边笑边说。

“你认识什么导游介绍所之类的吗?”鸟产生了兴趣。

“马上可以调查清楚,到哪儿向你报告呢?”

“下周上课的时候,拜托了。”

“放心吧!”学生高兴而昂奋地喊。

鸟小心地把跑车开上马路。摆脱了那个学生的麻烦,鸟首先想拆开那封信看。然而车加速快跑起来后,他又觉得自己得感谢那个孩子气的学生。对于开着一辆半新不旧脏兮兮红跑车从被解雇的学校出来的鸟来说,如果没有这学生带来的开玩笑似的气氛,该多么凄惨啊!确实是由像他弟弟一样年轻的小伙伴救了他的急。鸟想着,把车开进一座加油站。稍微想了一下,他说要高辛烷值汽油,然后拆开了信。按他学生时代的那个概率玩笑,这封信百分之百会带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