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贵公子,千古伤心人晏几道(第2/3页)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称赞这首词“既闲雅,又沉着,当时更无敌手”。千年后,人们再读《临江仙》不免感叹,后世也罕见敌手。值得注意的是,小山在这首词里提到的小,还有另外莲、鸿、云等几位美丽聪明的歌女,都是小山词中经常闪现的名字。这些姑娘原是小山的两位好友陈君龙和沈廉叔家里养的歌女,因为聪明伶俐,所以在小山他们几人举杯畅饮时,常常被请来唱歌助兴,醒酒解闷。但有时候,流行的歌词粗鄙难听,于是小山就亲自动手撰写,让歌女们演唱。

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后来陈君龙病重,沈廉叔身亡,两家的歌女多被遣散,各自带着小山的词作流落民间。她们依然在唱小山词,唱其中的盛衰、悲欢、离合,唱自己身世的飘零,也唱小山对命运的哀愁和叹息。而此时,小山也在追忆逝去的快乐生活,这首《临江仙》正是怀念歌女小之作。

都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以无数官场中人都希望用自己的拼搏奋斗换来仕途的如意,但晏几道却不肯写官样文章示人,而是将数不尽的柔情给了深夜里的相思、梦醒后的惆怅。“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小山正是以无比深情的笔触,为后世词史写下一曲曲绝唱。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鹧鸪天》

读小山词,似乎总能发现一个迷离婉约的梦境——在那里,他与情人约会,与往事干杯。如梦似幻,常常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这首《鹧鸪天》也是从回忆入手,写当年与“你”相会时,你衣着华美俊秀多情,殷勤地劝我饮酒;而我也在这份热情中痛饮,醉到满面通红。纵情歌舞,直到月亮退去黎明将至,直到快乐地手摇桃花扇摇到精疲力竭。

尽情尽兴后便是离别。离别后,总是回忆相逢相遇的时刻。魂牵梦绕,几次在梦中都与你重逢。今夜真的与你相逢,却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一次次手把银灯细细看去,害怕这次的相逢又是自己虚幻的美梦!

“久别重逢”本是人生常态,把酒言欢,涕泗横流,或言别后经历,或叹人世变迁,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万千感慨皆是人之常情。但到了小山手里,重逢却变得梦一般缥缈迷离。前尘如梦,多少次梦醒后的惆怅失落,已经让人不敢再相信现实。能够把梦境描绘得如此真实,又将现实描写得如此梦幻,恐怕非小山莫属。冯煦说小山是“古之伤心人也”,又说他与李煜、秦观都是“词中美少年”,说的也正是这份“用情至深”。因为只有少年的真纯之心,才能让感情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而小山词,几乎每一首都弥漫着醉人的花香与酒香。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鹧鸪天》

这首《鹧鸪天》,起笔又是一个“醉”字,醉后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醉拍春衫,依然怜惜衣服上旧情人遗留的香气。想到这里,不由得怨天尤人,老天总是用离愁别恨,来困扰我这疏狂之人。秋草年年满原野,楼前天天落夕阳。但是山水缥缈,征人的归路啊,还是无比漫长。相思这样的感情本来就是无从诉说的,所以我还是收拾好心情,不要在书信里白白浪费感情了吧!可是,除此之外,词人对排解忧愁,似乎又别无他法。“莫向花笺费泪行”虽然说得决绝凄婉,却更衬托出词人的一片深情。而“天将离恨恼疏狂”,某种程度上,也是其落拓不羁的性格写真。该词寂寞中有洒脱,潇洒中有失落,可谓形神兼备,情深味浓。